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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了。”
“要是钱不够,你就给添补一点吧。”
“一定……在下雨的星期四添补①。要是你给我养个儿子,我再给你一千卢布。”
①戏谑语,意思是:哪天添补就没准儿了。
“你又来装疯卖傻啦!”
“真的给。要是养个女儿,给你一张白票子。一言为定。你说,你要上莫斯科,是吗?”
“自然啦。家里缝不出好衣眼。”
“好吧,我同你一道去……哦唷唷!我真憋得发慌啦!”
“好意思说!你最好是出去透透空气。”
“哪儿去透空气?”
“上花园里去不行吗。去走走吧。”
“我又没什么东西丢在那儿!”
喝完了茶;再没有什么事好干了。
“喂,来人呀!村长没来吗?”
“没来,老爷。”
“瞧他那磨蹭劲儿。……萨申卡!我们打杜拉克①玩儿吧!”
①或译为叫“傻瓜”。
“来吧。”
他们俩打起牌来。斯特隆尼柯夫不动声色地出牌,相反地,亚历山德拉·加甫利洛夫娜神情激动,不断揭穿丈夫的骗局。
“哪有这种时髦打法!一下子出六张牌!”
“唔唔,不要紧。你一下打给我三张牌,难道有这种打法不成!一张十点跟一张九点算是一对,你倒会混!拿回去重出。”
正因为亚历山德拉·加甫利洛夫娜太性急,所以她常常输给丈夫。一连当了几口“傻瓜”之后,她气冲冲地扔掉扑克牌,嘀嘀咕咕走出房去:
“俗语说得好:傻瓜自有傻瓜福。我不想打了。”
“不打就不打;要不为了你,我才不……哦唷唷,怎么我今天从早上起老觉得憋得慌!”
叮当—叮当—叮当!忽然传来一阵铃声。斯特隆尼柯夫迅速跳起来,屏息静听着。
“八点多了。这么晚,鬼把谁送来了?”他嘟囔说。
“区警察局长到,”看门人通报道,“您要换件衣服吗?”
“就这个样子也行。叫他进来。”
区警察局长这个职务当时刚刚设立;但是从一开始就没有人尊重这个新制度。那是个对什么都不尊重的时代,因此,不管你换上什么名目,全是枉然。从前设立过贵族陪审员,人们管他们叫偷鸡贼①;后来改设区警察局长,人们仍然管他们叫偷鸡贼。真没有办法。
①原文有两种意思,一是偷鸡贼;二指勒索贿赂的官员。人们管警察局长叫偷鸡贼,两种意思兼而有之。
区警察局长进来了。他是个上了岁数的人,一副相当卑贱的样子。他穿着文官制服,到村子里去的时候,他大概就是穿的这套制服。在贵族长面前,他一举一动都很规矩,甚至显得畏缩。
“啊,局长先生!就缺你啦!我们马上开晚饭。你要上哪儿去吗?”
“县警察局长先生要我明天进城去一趟。”
“去干吗?”
“说实在的,我自己也不知道。局座没说。”
“既然召见你,又不说明原因,可见你的饭碗保不住了。准是这样。”
“这是为什么,我又没……”
“不为别的,就为你干的那些坏事。上头决不会因为你干了好事召见你,因为没有必要。喏,比方说我吧:我规规矩矩干我份内的事,干吗要召见我!我要喝鸡汤,要喝牛奶,要吃鸡蛋,我花钱买。人家就不会说我的闲话!人家干吗要老盯着我!我脸上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找不出一丁点儿毛病。可是你的脸上涂得花丽胡梢的。”
“您怎么这样说,费朵尔·瓦西里伊奇!”
“什么‘怎么这样说’!老弟,我看透了你。你要在我这里过夜吗?”
“不,大人。我还要上库甫申尼柯沃村去一趟。听说那边发现了一具死尸。明天天一亮,我就得赶进城去。”
“就拿死尸来说吧。别人伤心你高兴。死了人,别人哭他,你呢,快活死了。你一来,挨家挨户,见鸡就抓,把村子洗劫一空……还振振有词!”
“您别这样说吧,我又不是坏蛋!”
“我没说你是坏蛋,可你的习惯太坏;见空子就钻,见油水就捞。唔,不说了。老弟,我可怜你,你马上要吃官司了。我说的是真话。喂,来人啦!赶快开饭!”
仆人摆晚饭的时候,谈话以同样的腔调和精神继续进行。这是一场没头没尾、毫无意义、粗野得令人作呕的谈话。
晚餐的内容与午餐相似,以汤菜开始,以点心结束。费朵尔·瓦西里伊奇不住地向客人敬菜,弄得客人难于下咽。
“吃吧,老弟!”他说,“这全是我自己的,不是偷来的!我可不象某些人那样;我买什么都付现钱。自己的鸡没有了,我拿钱去买;鸡蛋没有了,我拿钱去买!所以上头不召我进城去。”
或者说:
“喝酒吧。我自己不喝,可是我总给酒鬼们预备一些好酒放着。买酒,我付现钱。你常常揩包税商的油,白要人家的酒,可是我拿钱买。我是贵族,所以我的行为非常高尚。要是我是衙门的官儿,也许我也会拼命灌酒,到小馆子里去讨吃讨喝。”
一句话,这位不幸的治安官好容易挨到散席。他告辞的时候,斯特隆尼柯夫没有挽留他,赶忙接口说:
“我不送你了。老弟,别以为我会送你!要是你丢了差事,我捐给你一张蓝票子,周济你。再见。”
该睡觉了。费朵尔·瓦西里伊奇艰难地从圈椅里爬起来,歪歪倒倒朝卧室走去。
“村长在外面等着您,”看门人提醒他。
“没时间啦。叫他明天再来。”
我本来还可以列举几件日常生活中的事例,比如迎接宾客、邀宴亲友、举办舞会等等的盛况,但我以为,上面介绍的事迹已经足够显示我的主人公的面目了。村邻们很乐意而且经常来拜访斯特隆尼柯夫,尤其是在冬季里,因为他家的庄园可以说无异象个客栈,谁都可以在这里得到吃喝,而且爱住多久就住多久。他们有时是单人独马登门拜访,更多的是结伴而来,因为主人要当着众人的面向客人借钱,还有些不好意思。人来客往,弄得公馆里上上下下忙乱不堪。但是这种忙乱似乎成了游手好闲的生活所必不可少的要素,因此,使人感到烦恼的,不是这种无法形容的紊乱,反而是秩序和宁静。
费朵尔·瓦西里伊奇自己很少出去作客,说实在的,谁也不大希望他去拜访。第一,接待这样一位任性的人物,得花费许多钱,这不是每个人开销得起的;第二,他一来,开口闭口,粗话连篇。不说粗话就开口借钱,这就看你的运气了!
时光一年年过去,斯特隆尼柯夫三年一任,一连做了许多届贵族长,仿佛这个街头在他身上生了根似的。有一届居然出现了一个竞争的对手,俄籍法国人加洛庞,一个拥有相当多代役租领地(也是他的妻子的产业)的地主,他想把这个贵族长职务的重担挑到自己肩上,使我们这个地方“气象一新”。可是这位“细挑个子面筋肉强壮的法国佬”没有获得成功,反而花了许多冤枉钱。在选举前两个月光景,他来到县城里(他在领地上没有庄园),租下一幢大宅子,在里面铺了地毯,大办酒席,宴请贵族老爷们。在这一段时间里,他们经常在他家里大吃大喝,但是到了选举的时候,这些选民上省城去,象往常一样,仍然把白球放在费朵尔·瓦西里伊奇的盘子上①。斯特隆尼柯夫为此感动得热泪盈眶,涎糊糊地吻遍了所有的选民。加洛庞两手空空地回家去了。
①一种投票方式。
可是没想到,一八四八年出现了一种刚刚冒头的运动,它预告斯特隆尼柯夫,他们这些天之骄子的无忧无愁的生涯快要结束了。省里新来了个省长,一上任便发出了威吓人的声音。地主格利葛里·亚历山德罗维奇·彼尔洪诺夫受到训诫,令他安分点儿,因为据报他“很不老实”。后来,贵族长接到一封“绝密”的公文,责令他呈报县民的思想动态,公文里破天荒第一次使用了“社会主义者”这个新名词。
“你告诉我,什么叫‘射灰主义者’?”费朵尔·瓦西里伊奇苦恼地问西涅古波夫。
“不知道,大人。‘射灰主义者’大概就是闹‘射灰活动’的人吧,”伊凡·福米奇回答。
过了不久,传来了一个可以用来解释这个新名词的传说:彼得堡破获了一个秘密团体①,它的成员是一些不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