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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第4期-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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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元区区之数,在当时,无论对叔叔而言还是对这家旧书店而言,都是一笔不小的交易。叔叔步出店门时神色凝重。我知道,那本字帖他将自己收藏,不会给我。 
   
   十一 
   
  出门后看到旧书店西边还有一个小门面,写着“旧书收购处”,我立即想起,去年外公带我来上海时,曾到这里卖过书。 
  四函《苏东坡集》,用一块包袱布包着,从乡下带到上海,据他自己估计,能卖一个好价钱。 
  那天他在这儿小心翼翼地解开包袱,把这一大叠线装书捧上去。一位中年营业员将手上握着的圆珠笔夹在耳朵上,取出一函,好多薄本,他极为熟练 
地把书顿齐,横过来,让线装的书脊朝上,然后用大拇指斜批一下,就像只是在丝线订扎处摸了一遍。 
  做完,再顿齐,放过一边,再做第二函。 
  四函很快都做完了,这时营业员才抬起头来看外公,说:“缺了两本,九元。” 
  也是九元。今天叔叔用这个数买了一本,去年外公用这个数字卖了一堆。 
  外公当时觉得开价实在太贱,便茫然地看着营业员,嘴里只吐出含糊的三千字:“能不能……” 
  那位中年营业员的回答也很简单:“我们是国营单位。” 
  当时连“国营企业”也不习惯说,只说“单位”。 
  外公最怕有人提及政治归属,觉得如果再哕嗦下去就是在与国家讨价还价,而他是个地主。他立即点了点头。 
   
  十二 
   
  外公拿到钱后说要请我吃饭,其实是他自己想喝酒。 
  “东头的杏花楼太贵,还是对面的鸿运楼吧。”他把我带过了马路。 
  当时像我们这样一老一小在外面吃一顿饭,全部费用也就是七、八角钱,可那是我第一次进上海馆子,觉得处处新奇。 
  外公还在生刚才那个营业员的气,对我说:“这一带以前叫四马路,也不是一个正经地方!” 
  他的言下之意是:“神气什么呢?” 
  怎么不正经,我是长大后才听说的。这里曾是红灯区,而且等级不高。 
  其实,很多与书籍文字有关的机构也都跻身其间。在老上海,很多文人早已习惯与色情相邻而居。据包天笑先生回忆,他在棋盘街的《苏报》社上班时,编辑室的对窗就是妓院的客房,妓女们和编辑们早已熟如家人,每天上班下班还轻松地互打招呼。有一次包天笑先生在夜风刺骨的拥挤江舟中,还受到一位“对窗妓女”的侠义帮助:他想在船舷边小便而站不稳,那位妓女解下自己的裤带把他拦腰一缚,紧紧拉住,才解决了问题。这幅图像只能属于上海,猛然一看确实不大正经。 
  几杯酒下肚,外公已经在生自己的气了,“秋雨,你想想,我这一杯下去,喝掉了苏东坡几首诗!” 
  十三 
  这是一年前的往事,都不能告诉叔叔,我现在只老实地跟在他后边走。 
  叔叔一手把我揽在他身边,要我与他并排,他走在外边,保护着我。 
  这样一来,我就贴近了花圃边的铁栏杆。我边走边把手捋在上面,滑滑凉凉的,很舒服。 
  叔叔一见,立即阻止,说那栏杆脏。 
  我说:“很干净啊,连灰尘都没有。” 
  叔叔停步,好像要正式批评我,或要给我讲一段他自认为很重要的话。果然—— 
  他说:“我说脏,是指细菌、病毒,不是乡下的泥巴、灰尘。乡下的那种脏不叫脏,上海这种看不见的脏,才真正叫脏。那么多人,你摸一把,我摸一把,看上去光光滑滑,实际上什么都留下了,才叫脏。” 
  他在给我讲卫生知识吗?是,又不是。我怔怔地看着他,他稍稍有点亢奋。 
  他当然不相信我这么个孩子能够完全领悟。但他不知道,对一个孩子来说,领悟不多,记忆很好,而且特别能记住那些不大能领悟的部分,然后用很长的日子,去慢慢反刍。 
   
   第五章 
   
  独身的叔叔和姨妈 
   
   一 
  全家搬到上海后,叔叔来得多了。从蚌埠到上海,毕竟比到乡下方便。 
  我们刚住下三个月,他又来了。三个月前他与爸爸商量,这么多人到上海过日子,开销大得多,能不能让他每个月补贴一部分。爸爸说:“算过了,大致平衡,不够时再问你要。” 
  叔叔说:“小哥你这就不对了。妈在,我也是儿子。再说,我还独身,经济宽裕。” 
  爸爸笑了:“正因为你独身,要多存一点钱准备结婚。” 
  这次他来,是要看看三个月来的家庭生计,寻找他可以补贴的理由。 
  我放学回家,看到他正在和爸爸聊天,祖母和妈妈在准备饭菜。我高兴地叫他一声,他立即异样地看着我,问我一些问题,我一一回答,却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看我。 
  吃饭了,他终于说出了原因。 
  “小孩就是小孩,才来三个月,秋雨的上海话已经讲得非常标准,我从他进门叫我一声就听出来了。”他说。 
  我当时,对祖母和妈妈还是讲余姚话,但一见不会讲余姚话的爸爸和叔叔,已经不由自主地讲上海话了。 
  “真可惜,一转眼,我以前熟悉的侄子不见了。”他说。 
  “但他的上海话还是有点生。”爸爸说。 
  “倒是生一点好,”叔叔说,“千万不能太熟。” 
  他这句话有点奇怪,全桌都停住了筷子,看着他,等他说下去。 
  叔叔也不看大家,说了下去:“北京话熟了就油,蚌埠话熟了就土,上海话熟了就俗。”说着他用手指在桌面上划了一个“俗”字,因为在上海话的发音里,这个字与“熟”字差不多。 
  “怎么叫熟?是说得快吗?”我好奇地问。 
  “不是快,是模糊。”叔叔说,“生的时候,口齿清楚,一熟,呜里呜噜。就像煮面条,熟透了,变成了烂糊面。” 
  大家都笑了。上海里弄里听到的,很多确实是烂糊面。 
  爸爸问我:“听阿坚说,你不大和同学们一起玩?” 
  “阿坚是谁?”叔叔问爸爸。 
  “是我单位的同事,也是朋友,他儿子与秋雨在一个年级。”爸爸说。 
  “同一个班吗?”叔叔问。 
  “同级不同班。我二班,他四班。我们学校大,同一个年级有十二个班。”我说。 
  “为什么不和同学们一起玩?”叔叔又问。 
  我说:“圈子不一样。我参加了美术小组,一有空就到外面写生。” 
  爸爸和叔叔都不太在乎美术,所以我没有细说。实际上,我因为乡下“堂楼顶”小书房里有一本《芥子园画谱》,日日临摹,打下了一点基础,进了中学很快被美术老师发现,指定为美术课的“课代表”,还被邀请参加了学校的美术小组,完全沉迷在绘画里了。我从图书馆寻找绘画教本,先是费新我先生的,再是哈定先生的,认真地边读边画,还不断地到长风公园(当时叫碧萝湖公园)写生。 
  出去参加过一次美术比赛,被人看中,结果被邀去画大幅宣传壁画。一九五八年普陀区废品利用展览会入门大堂的主题画,就是我一个人画的,每天放学后去画,画了六天。于是小有名气,又被请去画了安远路锦绣里大墙上的全部卫生宣传画。我爬在木架上画这些大壁画的时候,下面总是有大量的路人驻足观看,不是因为画得好,而是因为画画的人太小。那时,我十一岁。 
  我在外面写生、画壁画的事,没有告诉同班同学,但美术课的陆老师知道。美术课在初中里早已是一门不被大家放在眼里的边缘小课,他却想闹出一点名堂来,决定开始人体写生,由我这个课代表作模特儿,只穿内衣站在讲台上,让大家画。画下来的结果让我大吃一惊,男同学画的我,多数是裸体,女同学画的我,几乎都涂了口红,而且都用很大的字体写着我的名字。满嘴大蒜味的陆老师笑着对我讲了一段很哲理的话:“美术不同于照相,画你,其实是画每个人自己。我会给这些画打分,那分数不属于你,只属于他们。” 
  这段话,几十年以后我还拿来送给那些把文化声誉说成是“文化口红”的评论者,笑他们怎么做起了我初中女同学们早就做过的事。 
  绘画上的着迷,使我没有时间来对付其他功课,初中二年级的数学考试,竟然没有及格。成绩单上出现了用红笔填写的一格,我不敢拿给爸爸、妈妈看,一直熬到小年夜。 
  小年夜,叔叔回上海过年来了,姨妈也带着益胜哥来“拜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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