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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六一本来是狂怒加无奈的眼神也慢慢平和下来,他说:“许三多,咱们是朋友。”
近在咫尺的砰的枪响,把许三多吓了一跳。
是伍六一手中的信号枪,枪口还在冒着烟。
信号弹正缓缓地升上天空。
伍六一一瘸一拐地高举着双臂,向着终点挥舞着,他说:“我跑不动了!我弃权!”
他真的是跑不动了,刚走出两步,便轰然倒地。
救护车是随时准备的,几名卫生兵已经发动汽车过来。
许三多呆呆地看着伍六一。
伍六一瞪着他,挥着拳头喊着:“跑啊!许三多!”
许三多掉头开始他的最后一段狂奔。那领先的两个兵意识到了身后的威胁,也使出了最后的力气狂奔了起来。
许三多喊叫了,他在喊叫中开始了不可能的加速,第一次加速就超过了那两人。
一个被超过的士兵终于丧失了信心,在许三多超过他的同时摔在了地上。然而,他那位战友却不管不顾地回身拉起了他。
许三多仍在喊叫着,喊叫声中救护车与他交错而过,喊叫声中许三多的声音将所有人的声音淹没,喊叫声中许三多刚流出的眼泪被风吹干,他在喊叫声中跨越了终点。
喊叫声中,许三多的双手砰的撑在那辆越野车的保险杠上。
成才欢天喜地地跑过来,他想与许三多拥抱,许三多抬起头,那双眼睛里的冷淡让成才愣住了。
许三多回头看着刚刚跑过的路,他看到那两名士兵正互相地搀扶着跨越终点。
远处的伍六一,已经被卫生兵用担架抬上救护车。伍六一笑得像个大男孩一样,向这边不停地挥挥手。
没有可以分享的快乐,只有独自承担的磨难。现在的软弱正好证明,你一直是那么坚强。
许三多慢慢坐倒在地上。
救护车已经驶过山脊,消失。袁朗一直站在车边等着几个到达终点者恢复,然后如同敲门般轻轻敲了敲车。
“三位请上车吧,到车上交出你们的测绘作业。如果你们还扛得住往下的考验,你们很可能是我的部下。”说着,他为他们拉开了车门。
袁朗的车开了,就在这时,那两名相互搀扶的士兵,终于到达了终点。
他们在倒下的时候失声痛哭了起来。
几个老A静静地等着这几个兵,远处又有几个筋疲力尽的兵向这边跑来。
卫生兵剪开了伍六一的裤腿,露出肿胀乌青的肌肉。他很快便明白了这个士兵的伤势说:“右脚踝的脱臼还好办,可你的右腿韧带完全拉断了,你实在把这双腿用得太狠了……这样撑了多久了?”
伍六一的眼神一下就空白了:“五年了。”
高城站在车上,看着那辆救护车驶远,但并没意识到谁在车上。
他的车后,一个累脱了形的士兵正在做最后努力,这是这场比赛中能到达终点的最后一个士兵。
车还没停稳的时候,高城跳下车,大步走向那几个仍在人群中哭泣的士兵。他看着那几个兵,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高城:“我来领人,我以为我的任务是把败兵带回去……”
最后那名士兵撞进了人群,高城一把把他拉住,稳住那个摇摇晃晃的身子。
高城看着那张累得神志模糊的脸:“到了这我很惭愧,我整个装备精良的侦察营都败给了你们。”
他抱起那个身子不断往下坠的士兵,走开放到自己的车上。那些军官也开始学他,或抱或背或架地将士兵们放到车上。高城回身看看他车上那个神志不清的兵。
“如果是这样的失败,就多来一些吧,它实在比浮夸的胜利更多光荣。”
开车的袁朗已经将许三多他们跑了三天三夜艰苦路程抛到了脑后。
“作业。”袁朗对他们平静地说。
那名士兵掏出了怀里的测绘地图,成才却瞧许三多,因为担任狙击掩护任务,他的测绘作业是由许三多代绘的。
许三多从怀里掏出地图,没看成才便递给了他,成才眼神很有点发虚,一个没接住,地图落在座位上。
袁朗在后视镜里看着。
成才咬咬牙,捡起两份作业交给了袁朗,他没敢多看许三多。
“为什么你们俩的作业只有一份?”
成才:“我们俩是小组行动。”
许三多:“我们仨是小组行动。”
袁朗:“仨?”
许三多:“仨!我们潜入阵地测绘,他担任火力掩护。没有他我们撤不出来。”
“看来你们互相很信任?”袁朗问成才。
成才如蒙大赦,他说:“我们是老乡,是朋友,还是同届同车同年的兵。”
袁朗点点头,说话间已经看完了那三份作业:“我很满意,虽然有点粗糙,但能满足实战需求。”
他将车拐过了那片模拟阵地,然后说:“这三天过得够苦的,你们别怪我。短兵相接者尤其要求综合素质,所谓综合素质不光体能和技能,智能和反应,还有你的心,你的人,一切。”
许三多冷淡地看着窗外。
团大院里,机一连的连长一如往昔地在操场边等他们的归来。但从车上下来的只有许三多,有马小帅,有甘小宁几个,但没有伍六一。
一连长说:“六一呢?这就跟特种兵跑路啦?”
许三多轻轻地说了句:“住院了。”
“怎么会住院呢?你倒是说个明白!”
许三多没说,他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七连宿舍。一个宁静无比的宿舍,一个空空的宿舍。
许三多在拖地,拖得很细致,水泥面子的地被他拖得都能照出人影了。旁边的成才在呆呆地等着他,已经等了很久了。
成才说:“你得说话!我等你十分钟了!”
许三多说:“我不去。”
成才说:“你为什么不去?你当然得去看他!”
许三多说:“我不跟你一起去。”
成才说:“你为什么不跟我一起去?我们三个人一直在一起呀!”
许三多看了成才一眼,只看一眼,又继续拖他的地。
成才委屈得嚷起来了:“我怎么得罪你啦?我做错什么了?你不乐意我先跑掉了是不是?可是就两个名额了,咱们三个人呀!谁都会这么干的!再说他的腿都这样了,他就算跑到终点,也进不了A大队啊!”
许三多用拖把砸翻了水桶,然后把拖把扔了出去。没人见他发过这么大火,成才惊得退了一步。伍六一的腿伤是许三多现在小心翼翼守护的禁区。
“干什么,要打架吗?”
“你刚说了最不该说的话!”
“你静下来好好回忆一下,当时当地,如果有三个名额,我背也要把他背到终点的!”
许三多嘘了口气,又去收拾刚才被自己搞乱的一切。
成才恼火地跟着,说:“你说是不是?我告诉你,我现在对六一印象很好,不比你差,我也难受。”
许三多忽然停住了,他回过头来,问道:“因为内疚吗?”
“我为什么内疚?……好吧,因为内疚,莫名其妙的内疚。”成才不想再争论下去。
许三多拖着地,叹口气:“你总让自己占足了理。”
“你是肯定不和我去了是吧?”
许三多不说话。成才掉身出去,在门口实在忍不住火又回身:“你不能要求每个人都跟你一样!因为你就是个傻子!”
许三多一下出现在他面前,成才吓得退了一步,许三多出来去军容镜前整理军帽,这对一个士兵来说就是打算出门。
成才连忙跟在后边。
伍六一住的是一家陆军医院。许三多和成才正在对面的一家商店买东西。
成才面前的购物袋里边,烟、水果、奶粉、果汁已经放了一大堆,烟是红塔山,水果是本地难得一见的品种,这对一个士兵来说,已经接近穷奢极欲。
成才:“还有没那个什么……牦牛壮骨粉的?”
售货员:“有,价格是……”
成才:“五盒!”
许三多一边看着,对这个他并不热情:“用得着吗?”
成才:“你不懂,那玩意好使的。”
许三多:“他是韧带拉断,骨头可没断。”
售货员:“一共是一千四百二十。”
许三多:“太多了。”
“你甭管!我给自己买的,好吗?”成才付账,掏完钱后,手上那一沓钞票已经剩不下一张一百的。
许三多叹口气:“成才,六一的事不能怪你。刚才是我混账,好吗?”
“你别管。”成才他拎着所有的购物袋,出门。
成才拎着东西直冲咨询台,那样子看上去很愣:“三五三团,伍六一。”
护士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