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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伊!”他说,突然感到了一种眩晕和一种战争疲乏。“你怎么样了?”
两兄弟拥抱了一下,因为盖伊是坐在那儿的,所以只能说两人尽可能地拥抱了一下。
“仔细想一想,还不算糟。就是疼得要命。”
第三部分 假定死亡第20节 我宁可去死
虽然他是专程赶到鲁昂来看盖伊的,可等他到了这儿之后,艾伦只能想到汤姆和汤姆的死讯,他迫切地想让世界上的每个人都知道,包括盖伊。可出于礼节他没有马上谈到这个话题。盖伊解开几件衣服,指给他看子弹进出的方位,以及子弹所造成的伤害。艾伦发现自己无法理解他哥哥说的每一句话。他甚至都没有特别在乎。那是个小伤,艾伦见过太多的重伤,对此已经无动于衷了。
轮到他说点什么的时候,他问了句,“怎么发生的?”
盖伊耸耸肩没有明确回答,“就是那么回事,”他说,“我转过拐角想去急救站,结果一头撞上该死的准将。他对我很不高兴,因为我把血溅到了他那干净漂亮的卡奇布上。他那天下午要召开一个大型战争会议,而且命令我——命令我,记住——把伤口清洗干净包扎好,然后马上去他那儿报到参加会议。我可以跟你说,医生都有点生气了。他们想直接把我送到这儿来;坦白说,准将的态度真是有点荒唐。”
“对,我想也是。”
“更别提当时我正穿着你的军装了。当然了,我已经把衣服都洗干净了:你也不想衣服上沾着我的血吧。”
“是的。”
“是的?你真的想让你的衣服上沾着我的血?”盖伊挑起眉毛。
“我是说不。”
“你没事吧,老兄?”
“盖伊,听着,我得马上告诉你。你可能还不知道。是汤姆,他死了。”
盖伊的神情最初很是漠然,然后才变得有一些阴郁和关切。他把雪茄放到一边,“牺牲了?艾伦,我很难过,这真是个不幸的损失。”
盖伊的话是如此的苍白无力,如此的含糊不清,艾伦不由感到一阵愤怒。“不幸的损失?拜托,这已经无法用不幸来形容了。这是耻辱,这是丑行。这是该死的罪行,这才是它的实质。”
“罪行?艾伦,我已经尽力了。准将坚持要……”盖伊的声音低了下去,他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而艾伦突然警觉起来。
“你在那儿?天啊,你当然在。准将的战争会议。你在那儿?做决定的时候你在那儿。你在那儿,却没有阻止这件事。”
盖伊重重吸了一口香烟,靠回椅子上,好像想依靠病残来保护自己。“我没法阻止,不是吗?我只是个少校。准将他是个将军。下命令的是他。”
“可你知道情况,你知道那些机枪哨位根本是无法攻破的。”
“准将也知道。他知道得跟我一样清楚。比我还清楚。”盖伊又坐起来,香烟被闲置在手中。
“可你是参谋,你可以发表意见。你可以替他说话,或是让总部的什么人替他说话。”
盖伊扯了扯衣领,像是要检查领子直不直。他全身心地投入到这次对话中,以往那种无精打采已经消失不见。“准将已经下定了决心。你知道他的。就算黑格元帅对他大吼也没有用。”
“可你连试都没试。因为是汤姆,所以你连试都没试。”
盖伊的音量抬高了。“事实上,汤姆是执行这次任务最适合的人选。如果有什么人能全身而退,那就是他。我认为这是个愚蠢的任务,我也这么说了——当然了,我没说这么多——可任务还是要执行,所以我们选择了正确的人选。”
盖伊的话说得太快,好像意识到自己又犯了个错误。他又拉了拉衣领。艾伦注意到哥哥的不自然,立刻抓住他的话尾。
“我们选择了?我们?我们是谁?你和准将……”艾伦停顿了只有一秒。突然之间,当汤姆不在身边的时候,艾伦认清了盖伊身上某种汤姆早就认清的东西。就好像那种旧时的直觉交流最后一次发挥作用。“准将宣布了他那愚蠢到家的计划。也许你提出了反对。可在准将坚持己见的时候,你推荐了汤姆。不要否认,盖伊。我知道。我知道。”
“他是最合适的人选。他是最佳选择。”
“哦,没错,我不怀疑这一点。”
“这个任务需要锐气,需要勇气,还有那该死的冲劲儿。那就是汤姆。”
“你恨他,盖伊。他总说你恨他。而我从不……我从不……天啊,你杀了他。我永远也不会——”
艾伦往后退去,就像面前摆着一具动物的尸体。他的嘴角因为憎恶而抽搐。校园的尽头走过两名护士,他们的制服在午后的阳光下白得耀眼。一个医生跑向她们。他的外套也是白色的,可上面沾染了血迹,在阳光下达不到同样的效果。
艾伦正准备走开,可盖伊探出藤椅抓住弟弟的胳膊。
“等等!还有些事你并不知道。”
艾伦犹豫了片刻,盖伊迟疑着。“什么事?什么事我不知道?”
“我的伤。我并没告诉你这是怎么回事。”
“哦,拜托,盖伊!一点点的皮肉伤,你就把自己当成烈士了!成熟点吧!”
艾伦往外走去,这次盖伊没有试着拦住他。“记住,你不是每件事都知道。”他喊道,“如果你知道,你就不会怪我。我已经尽力了。”
他大喊着,可艾伦没有回答。
校园的尽头处,那两名护士正沿着原路返回,步伐缓慢。医院里充满了死亡的腐败气息。
纸板托盘颤了颤,沉下去。
汤姆用饥饿的双眼盯着它。他的战俘同伴——从军装看应该是个加拿大人——把左手的面条片切下一小块,放到另一个盘子里。天平平衡了。加拿大人把两片面包都放到一块布上。总共有五片,重量完全一样。加拿大人收回手。
汤姆伸手拿过离他最近的一片,虽然黑乎乎的面团上一看就有块木屑。加拿大人等所有人都选好之后,才拿过剩下的那块。其他人都离开了,汤姆没有。
“吃到锯屑了,嗯?”
汤姆耸耸肩。
“新来的?”
汤姆点点头。
这是他在赫特斯特战俘营的第四天,这个战俘营位于杜塞尔多夫城外不远处。营地是个荒凉之地,只有小小的棚子,荒芜的土地,带刺的铁丝网,还有岗哨。里面总共有一千人,每个简易工棚里住六十人。十二个冰冷的水龙头构成了整个营地的洗漱设备。所有人都要长时间干活,而且永远处在德国卫兵的监督之下,这些卫兵被称作“看守兵”。汤姆要干的是把岩石敲碎,为附近一家汽水厂提供原材料。
可住宿条件并不是问题所在。水龙头也不是。干活也不是。
食物才是。
每天五个人平分一块面包,就这么多。别的什么也没有。汤姆早就已经饥肠辘辘。有生以来第一次,他见到了濒临饿死的人,而且他自己也加入了这一行列。
“你可以把锯屑也吃下去,”加拿大人说,把纸板天平收进被褥下面。“可以好好嚼一嚼。”
他身上有种特质让汤姆立刻喜欢并信任着他。“汤姆·克瑞里,”他说,伸出手自我介绍。
加拿大人面带微笑地看了看周围,“米奇·诺加德。”他说,“嗨。”
他们把犯人们经常交换的信息交换了一遍。诺加德自1915年12月以来就被关押在赫特斯特。虽然诺加德加入的是加拿大军队,但实际上他是美国公民。他之所以入伍是因为他母亲是比利时人,而且战争最初几天德国士兵在比利时犯下的暴行让他震惊不已。
“所以我想我也应该参军入伍,让他们对我也施加暴行。我想,我的计划实施得比我希望的还要好。”
“你是美国人?我还以为——”
“对,对,加拿大军队不容许接收美国人。对,他们是不容许,可他们接收了。”
汤姆把自己的故事告诉诺加德:编队,被捕日期,工作细节。
诺加德点点头问道:“红十字会?”
汤姆摇摇头说:“失踪,假定死亡。”
“你在开玩笑吧,”诺加德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就好像汤姆刚刚承认他得了绝症一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确实如此。大多数犯人之所以能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