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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楼。”
“买楼也花不完。”
当时还没有现在这么发达,不要说买车、买别墅,就连装个电话都不敢想,所以我和赵山河绞尽脑汁也没把那两百万元花完。说出来你别笑话,我们把坐飞机去北京、西藏旅游的钱算上了,把请赵大爷和赵大娘做保姆的钱也算上了,还算上了陆小燕的精神补偿费,帮我爸专门请一个相声演员的工资,这些统统加起来也大大小于那两百万元。赵山河咬咬牙,说拿十万元给我养情妇。我不接受,两人便推来推去,好像真有那么回事似的。忽然,我一拍脑袋:“赵阿姨,卖仓库的钱不能全分了,应该给我妹妹留一份。”
“可怜的曾芳,也不知道她在哪里?是不是还活着?”
“她肯定还活着,说不定哪天突然就回来了。”
“就是给她留一份,这钱也花不完。你想要花完这笔钱呀,得赶紧帮你爸弄出一群孙子,让他们跟你一起花,子子孙孙总会把这钱花完的。”
她这么一说,倒提醒了我:“赵阿姨,还有张闹的钱没算呢,那可是一笔大数目。”
“干吗要分给她?”
“婚姻法上说凡是财产夫妻各占一半……”
赵山河发出一声惊叫:“广贤,你上大当了!难怪她要嫁给你,原来是早有预谋,但愿我们家那个老董不要来凑这个热闹。”
我的天!直到现在我才找到张闹爱我的答案,原来她是想分我的仓库。我当即就呆住,像影碟机被按了暂停,脑袋里一片雪白。赵山河拍拍我的脸:“你中风了吗?”她把我拍痛了,我才回过神来,一拳砸在床铺上,光线里全是灰尘。
我赶紧从张闹的屋子里搬出来,连香烟头都不留下,生怕搬慢了会得传染病。走出她房间的一刹那,我也曾产生过幻想:也许张闹的心没那么黑,是我们把她想黑了,她怎么会提前知道仓库要物归原主呢?但是,我已经被骗得伤痕累累,被骗得都不敢相信任何人了,所以关上门之后,我就提着包袱往楼下跑,袜子、打火机、手套等小件物品不停地从包袱里掉下来,散落在走廊上。
第二天,我从阁楼的窗口看到梁主任坐在一号格子里,她终于出差回来了。我走进她的办公室。她认真地看了我几眼:“你就是曾广贤呀?”我点点头。
“知道叫我什么吗?”
“梁主任。”
“错了,你应该叫我姨妈。”
我摸摸头,天上怎么忽然掉下了一个姨妈?
“张闹没告诉你吗?我是她的二姨妈呀。”
我“哦”了一声,张开的嘴巴半天都没合上,尽管我已经有了一点思想准备,但嘴巴还是开得像鸡蛋那么大,可见我对张闹的阴谋估计不足,都吃过多少亏了,我还以为她的心不会那么黑,更没料到捏着仓库钥匙的竟然是她的二姨妈。她的二姨妈说:“别的省早几年就清理完文革遗留问题了,我们这里慢了半拍,不过没关系,该是你的还是你的。我跟闹闹说了,到时你们的钱用不完,可别忘记我这个姨妈……”姨妈滔滔不绝地说了半个小时,又是让我看文件,又是交待怎么办手续,最后把两张表格塞到我手里,要我填写。
赵山河被我请到阁楼商量填表的事,我们一致同意填曾长风的名字,这样仓库就是我爸的,只要他还没到写遗嘱的时刻,那张闹连仓库的一片瓦都分不到。关键是这么重要的消息,怎么样才能不让我爸犯心脏病?赵山河皱了一会眉头,不停地站起又坐下,忽然一拍胸口:“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保证你爸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不仅不犯心脏病,还会高兴得唱俄罗斯民歌。”
赵山河频繁地跟我爸约会,想趁他高兴的时候把这个消息说出来。开始他们在三厂的宿舍约会,但是老董来拍过一次门之后,他们就把约会地点改到了我的阁楼。赵山河害怕老董突然袭击,每次约会都搬一张凳子放到楼梯口,叫我坐在上面为他们站岗。我睁大眼睛看着铁马东路,哪怕是发现一个头发长得像老董的,都会警觉地站起来,踢踢腿,弯弯腰,作好打架的准备。他们以为我不知道他们干什么,楼板都动起来了,赵山河都像当年方伯妈那样哼吟了,他们还把我当傻瓜,每次从阁楼里出来,衣服扣得整整齐齐,就连风纪扣都扣得紧紧的。他们的头发更能说明问题,进去的时候是蓬松的,但出来时却梳得顺顺当当,甚至油光闪闪。这不能不让我怀疑,他们自己带了梳子,还带了头油,要不然赵山河的手里干吗总提着一个鼓胀的包?
那种场合,我的眼睛从来不碰他们的眼睛,生怕他们脸红,所以目光总是落在赵山河的那只手提包上。我盯着那只包进去,又盯着那只包出来,一次,那只包在即将晃下楼梯的时刻忽然停住,被赵山河蚕宝宝一样的手指拉开,从里面掏出几张钞票递过来,像拿糖果哄小孩子那样哄我。我一巴掌打掉钞票,她面红耳赤地跑下去。她以为我心甘情愿地守门口,是为了给她腾出跟我爸说仓库的时间,是图她的几个小费,但是她一千个一万个错了!她就是打破脑袋也想不到,我这是在赔偿当年对他们的伤害。从告密他们到为他们守门口,这不能不说是我的一个小小进步,是全社会的一个大进步。
半年过去,我为赵山河和我爸一共守了九次门口,也就是说赵山河有跟我爸说仓库的九次机会,这还不包括他们私下的见面,但是她就像一个视钱财如粪土的人,死活不跟我爸提仓库的事,只顾自己哼吟、快活,仿佛要把过去的损失连本带利夺回来。等到他们第十次从阁楼里走出来的时候,我把赵山河留在楼梯口,让我爸一个人走下去。看看我爸的背影上了铁马东路,我问赵山河:“你干吗还不告诉他?”
“你想害死他呀?难道你没长眼睛吗?每一次我们见面,他的脸都红彤彤的,不要以为这是神采奕奕,身体健康,绝对不是的,这是心脏病或者脑溢血的迹象。多少次我的话都到嘴边边了,但是又不得不像吃药那样吃下去。你没听说过吗,有时候好消息也会把人吓死。”
“那这仓库不要回来了?”
“哎……这事我都前前后后想过了,还是给你爸留一条命吧,”她掏出那份表,递给我,“就用你的名字把仓库办回来,千万别让你爸知道。”
“那张闹就捡大便宜罗。”
“你们不是已经结婚两年了吗?只要两年不同居,就可以办离婚手续。”
我一拍脑门:“对呀,我怎么把时间给忘了呢?”
我在岭南大学五号宿舍楼等了两个晚上,才见到著名教授兼律师张度。他听我倒完苦水,嘭嘭地拍着胸脯:“好多打官司的专家一听说我出马,立即就请求庭外调解,我就不相信那个张闹不读书不看报,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我也拍了拍胸脯,不过没拍得他那么响:“只要你能让她尽快离婚,收多少费用都不成问题。”他的目光稳准狠地落在我脏破的球鞋上,就像子弹一下找到了靶子。我当然明白他的意思,把两只脚往后收了收。
“荣光明跟你说过我的收费标准吗?”他举起一只巴掌,“没这个数,恐怕我腾不出时间。”
“不就五千吗?这事只要能办成,我给你一万块。”
他的眼皮往上一跳,脸上出现了遇到骗子的表情。我赶紧把我们家那栋几百万元的仓库抖出来,告诉他钱对于我只是一个数字。他眨巴着眼睛:“原来你是资本家,我差点以貌取人了。不过,按规矩,你还是先交两千块定金吧。”我的屁股在他家的木沙发上磨来磨去,身子一会偏左,一会偏右,好像这么磨几下就能解决定金的问题。他不愧是著名律师,一下就看出了我的心理活动:“要不,我们订个合同,定金先不收你的,但价钱会比原来的高。”
“我有那么大的仓库,哪还在乎价钱,这样吧,如果你让我拿到离婚证,我给你两万元。”
他小口小口地喝茶,一共喝了十六口,才从提包里掏出一份合同,在空格的地方填上数字和日期,递给我。我在后面补了一条:“必须拿到离婚证,乙方才付款。”他笑了笑,从茶几上拿起一张报纸:“看看吧,这是我最近打的一个官司,受害人都死了十年,我还帮他打赢了。”我接过报纸学习了一遍,马上在合同上签了名字,然后把其中的一份揣进衣兜,用手紧紧地按住,就是在回家的路上,我的一只手也始终按住,生怕它像那份平反文件还没到家就弄丢了。
我把合同压在木箱的底层,又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