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狠地批评她。她烦了,说我又没拿你工资,你管得着吗?他露出令人揪心的失望表情,望着远处说妈的什么世道!动不动就谈钱。
这种表情深深地伤害了李默,她并不计较钱不钱的,她家里开着很大的连锁超市,她几乎不知道缺钱花是什么滋味。她计较的是,他居然为了得到一个客户而不顾她的感受。她骂他自私,把女朋友不当人,随便拿去讨好客户。他说搞错没有?既然是我的女朋友,就应该不惜一切帮助我,只想到自己的破感受,你才自私呢。李默竟然被他抢白得无话可说。
尽管如此,一有机会,他还是带她出去。最后一次,李默临时决定去校外听一场关于环保的讲座,时装与环保有着很深刻的关系,李默不想错过这个讲座。她在电话里向他请假,他还没听完,就咆哮起来,李默摔了电话,流着眼泪进了教室。
讲座开始不久,尹种甜就出现在教室门口,他不停地向李默打手势。李默赌气不动,他也不走,直挺挺方正正地戳在那里。同学们开始向她投来不满的目光。李默只得起身向外走去。
李默一出去,尹种甜的脸就黑黑地拉长了。他说看到我当众求你,你很得意是吧?李默不想和他吵架,默默地跟着他上了车。他说不行,你不能板着一张脸,你得给我调整好情绪,商场就是战场知道吗?
李默怔了一会说尹种甜,你拿我当什么人?女朋友?廉价的公关女秘书?不花钱的糖衣炮弹?
尹种甜呆在驾驶座上,说这样吧,我发誓,今天是最后一次,以后我绝不带你出去。
那天尹种甜是去争取一单大业务的,好像有近百万元,客户的派头很大,在酒店里干等了半个多小时,他们引颈盼望的那个大肚腩才在三五个人的簇拥下逶迤而来。饭桌上,大肚腩老是盯着李默看,李默被看得烦了,就拉下脸来,自顾吃喝。尹种甜在饭桌下面踢了她一脚,她勉强抬起头来,冲大肚腩笑了一下。这~笑可不得了,他居然丢下满桌的人,和李默扯起时装来。他提出饭后和李默一道去逛商厦,他说他想让专业的时装设计师提升一下自己的审美趣味。尹种甜抢着替她回答,那有什么问题!李默望着满手的醉虾汤汁说今天恐怕不行,我还有事,得马上回去。李默讨厌和一个大肚腩走在一起,何况她一点都不想和他讨论关于时装的话题,他的见解和词汇离时装太远了。
大肚腩兴趣顿减,余下的程序草草结束,尹种甜安排的喝功夫茶也只好取消了。他不理她,一个人匆匆向前走,中途又折回来,对她说你以为你是谁?你大概真把自己当成明星了吧?人家有什么地方丢你的脸,人家是企业家,社会名流,市长也敬他三分,哪里轮到你来给人家脸色看?
然后就是一段时间收不到玫瑰了,也接不到电话了。很多人向那个寂寞的牛皮纸信箱张望,李默冷着一张脸走来走去,假装没看见他们意味深长的眼神。
李默也没有给他打电话过去,她不想认这个输,她觉得自己没有错,错的是他,干吗要逼
她去做不喜欢的事呢?但是,毕竟身边一直有这样一个人晃着,玫瑰一天一天地送着,渐渐就养成了受宠的习惯,突然问什么都没有了,李默感到说不出的难受,常常一个人想着想着,就心里空空的想哭。她才意识到自己其实是十分享受这种感觉的。而且,玫瑰档案已经声名大振,现在,玫瑰突然消失了,人也被搁下了,她的私生活在所有的眼皮下发生了尴尬而耻辱的转折,她连出去散散步都不敢了,她害怕那些指点她后背的手指:看到没有,那场著名的玫瑰闹剧终于落下帷幕了。
两个星期以后,玫瑰又来了,还附了一张道歉的卡。
见面后,两人都不提前段时间的事,就像他们昨天才刚刚分开一样,一副既往不咎的态度。他请她吃韩国菜,谈笑风生。
到最后,她还是憋不住说了。她说她知道她错了,起码不该对人那样不礼貌。他对她的道歉没有什么表示,只说她到底还太小,不懂得社会上的一些事情,他相信她将来会懂的。
李默说其实我早就懂得了,我也知道该怎样做,但我就是做不来。
尹种甜沉默了一会,说这样也好,你看,飞鸟必须自己辛苦觅食,猫狗却只须摇摇尾巴,但它们都只混得一个饱字。人也是这样,勤力也罢,懒惰也罢,不过是一箪食,一瓢饮,这样看来,勤与不勤又有什么分别呢?
李默说我可不是你想象的那种懒惰的人。李默不喜欢沉重的话题,男人一沉重,她就觉得把握不住,不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李默把话题扯到自己身上来。她说想起来了,我得开始准备毕业作品了,我想做婚纱,我喜欢婚纱,我觉得婚纱是唯一可以超越所有时装的,我还希望这件毕业作品能作为自己婚礼上的婚纱,那样的话,真是太有纪念意义了。
尹种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说小孩子都喜欢芭比娃娃,穿婚纱的女人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成年人的芭比娃娃呢?
芭比娃娃多是穿婚纱般的长裙,原来他也是知道芭比娃娃的,还以为他只知道客户呢。李默不在意他话里的嘲讽意味,说我就是喜欢婚纱,我做梦都想穿上婚纱,可我们老家有这样的说法,没结婚的女孩子不能随便穿婚服的,会冲走自己的夫运。
好嘛,那你就穿嘛,你穿着婚纱睡觉都没人干涉你。
一个人穿有什么意思,除非是在我们的婚礼上。话一出口,李默吓了一跳,他们从来没有谈到过这些,他们之间是不可能有这些的,因为他们相遇在一个彼此都不谈婚嫁的时段,对这一点,两人早就心照不宣。这次一不小心说出口,气氛马上变得有点难堪。
他说我不会有婚礼的,一把年纪了,早就没有表现欲了。
李默有点生气:这跟表现欲有什么关系?
尹种甜也认真了:我就不信,婚姻真的要婚礼和婚纱来证明吗?结婚是两个人的私事,是两个人心里的事,干吗要表演给别人看呢?我要是结婚,我不仅不要婚纱,我还不要任何衣服,我一丝不挂关起门来乐三天。
李默越来越生气了:那是你的婚礼,你要光猪是你的自由,我的婚礼是一定要有婚纱的。
尹种甜说幸好我的婚礼和你的婚礼并不是一个婚礼。
李默站起来大声说:我知道,不用你提醒,难道我会赖上你吗?难道我会这样作践自己吗?
尹种甜也站起来了:你以为我有那么傻,会老老实实被你赖上吗? 谁想赖上你呀,别自我感觉太好了。 李默再也无法忍受这种争执了,她推开椅子跑了出去。本来,李默从没想过会跟他有什么结果,寝室里早就开过不止一次研讨会了,不要轻易锁定一个人,不到山穷水尽,千万不要上岸,哥伦布就是坚持到最后才发现新大陆的,在之前五十海里的地方,他曾差点掉头。尽管如此,也不该由他来流露那个意思啊,太伤自尊了。
李默没想到这天晚上就是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从此以后,尹种甜就彻底消失了。她去他的公司找他,公司已经关门了,他的宿舍也退租了,连电话也停机了。李默想,他是有意的,他早就安排好从她身边溜掉,而自己却一直蒙在鼓里。她突然不能平衡了,她受不了他的不辞而别,他为什么不向她讲清楚了再干干净净地走呢?她是不会拦住他的。李默疯了一样到处打听尹种甜,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一定要找到他,找到他后,再由她突然从他的生活中消失。她还想问他一句话:他对她到底有没有过一些爱呢?
毕业作品的事情将她救了过来,她告诫自己,毕业才是大事,否则,拿不到毕业证怎么出去找工作呢?没有工作怎么养活自己呢?
她还是决定做婚纱。她无意间碰到枕头底下的那本玫瑰档案,编号停留在七百五十一。李默突然有主意了,她要制作一件最古老最经典的婚纱,然后照着玫瑰档案的样子,将这七百五十一朵玫瑰一针一针地绣上去。李默算了一下,工程量是惊人的,但她被这个想法迷住了,她想,就是不吃饭不睡觉,我也要把它做完。
许多个深夜,李默一边绣一边出神,真的像故事里说的那样,一件婚纱就是一个故事。玫瑰还没绣完,李默已经完全从那个故事里摆脱出来,她的心里只有这些玫瑰这件婚纱,似乎曾经的一切只是为了帮助她完成这件毕业作品,只是为了向她提供这一星灵感。
她突然觉得自己的那个念头很可笑,干吗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