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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时候了!”我对春忆说,“是时候了!”
我的意思是,到了该对潘老师下手的时候了。我们的爆炸装置,经过几次试验,已经初步获得了成功。我们一共试验过三次,用去了五火柴盒的火药,和三颗电珠。我们成功了两次,一次失败。我们看到,泥土飞了起来,冲天而起,就像一块巨石砸进水中。那成功的两次,是非常的成功。爆炸的状况,完全与我们的心理预期相吻合。泥土冲天而起,带着一种夸张的表演的成分,与我们脑海里群众欢呼的场面相呼应。群众欢呼的场面是虚拟的,但它似乎实实在在地在我脑子里响起来。
但春忆却显然还没有从那一次失败试验的阴影中走出来。他认为真正要实施将潘老师炸翻的计划,二比一的试验成功率,绝对是不行的。“必须打有把握之仗!”他用毛主席的口气说。
春忆一低头,我闻到了一股香气。这香气,显然是从他身上而来。是一种熟悉的香气。是什么香呢?不是雪花膏的香,也不是花露水的香,好像是发蜡的香。父亲曾用一种“金刚钻” 牌子的发蜡抹亮他的头发。我在春忆的头发上看不到“金刚钻”的光亮,但我敢肯定,他一定是抹了这种发蜡了。我对香气特别敏感,并对各种香气都有清晰的记忆,我相信我不会搞错。我看着春忆的脑袋,心想这个家伙是在精心地设计自己,他不着痕迹地打扮自己,他像麝一样,让自己散发香气,以吸引异性。
我在家里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父亲的“金刚钻”。打开这长方的小铁盒,一股浓烈的香气扑鼻。没错,正是这香气!春忆给自己抹了发蜡。铁盒里发蜡已经所剩无几,它几乎是一只空盒子。我用手指捞了半天,右手除大拇指外,所有的指头都进去捞了一遍。我开始涂抹自己的头发。我闻到了从自己头上散发出来的香。香气在屋子里弥漫,浓烈的芳香叫人兴奋,同时也伴随着不安和恐惧。
我在镜子里看到我的头发,那么黑,那么亮。这不是我的头发吧?我的脑袋一向乱蓬蓬,头发又细又枯。可是镜子里的一头黑发,却又黑又亮,它是崭新的,富丽的,苍蝇栖在上面,是一定会滑倒并且折断一条腿的。在这样黑亮的头发下,我的脸也发生了变化——它白了,清洁了,嘴唇看上去也显得红了。眼睛躲躲闪闪的,而鼻子呢,在整个脸上显得很突出,鼻梁很挺。我打量着自己,心里陌生的感觉越来越重。我拿过梳子,梳理自己的头发。梳子梳过,头发变得那么整齐,整齐得就像假发一样。它们在我头顶上纹丝不乱,一根一根的,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就像饭店里刚端出来的一碗阳春面。我晃了晃头,头发还是像一碗面。我用手搅乱它,再用梳子梳。这样反反复复地弄着头发,香气和不安的感觉,竟越来越浓重了。
最后我到龙头下,伸出脑袋,让水哗哗地冲洗。水真凉啊!我给头发抹上香皂,我的十指在头皮上一阵乱抓。一抓,头皮就痒了,于是更起劲地抓,真是过瘾。我抓出了满头的泡沫。冰凉的自来水冲淋着我的脑袋,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意。我的小便像是要趁乱渗出来,于是我摇晃自己的身体,摇晃臀部,夹紧下体,坚决不让小便出来。
头发干了,它又像枯草一样乱而干涩。但是我能闻到,“金刚钻”的香气,依然在我的头发里徘徊。就像夏天腥热的气息,在草丛中蒸腾。
父母亲回来后,我注意到他们的鼻子,像狗一样翕动。我回避他们的目光,我缩小了自己的身子。我尽量避免与他们交身而过。夜晚降临,一家人都上了床。我用被子蒙住脑袋,我的全部都钻进了被子里。发蜡的香,在被窝里像火一样燃烧起来。它与脚臭,以及被子的怪味混杂在一起,浓烈得像是要将被子掀掉。我一脚跨进梦乡的时候,撞见了雪老师。她的鼻子微微皱了一下,微笑着说,真香啊!
据说,雪老师已经怀上潘老师的孩子。甚至在课堂上,她都有了妊娠反应。我们疑惑地看着她,突然用手捂住嘴,打着恶心。我们都以为她是病了,但她脸色红润,胸部愈加丰满了。
这样的反应,同时也出现在初二(2)班女生董皓那里。董皓是学校篮球队的,经常穿着运动衣,胸口紧绷绷的,在校园里跑步,或者在球场上投篮。她一跑动,或者一投篮,乳房就会很有弹性地跳荡。她小小年纪就有了身孕,在球场上参加比赛,突然就用手捂住嘴,打起了恶心。她在母亲的带领下,去医院化验,获悉了她怀孕的消息。她又跟在她母亲身后来学校,走进校长办公室,接受校方和家长的联合询问。董皓低着头,只管哭,对任何问话都不予作答。校领导要她放下包袱,说出实情,要她相信,校方一定会认真合理地处理这件事。她的母亲呢,则要求她尽快说出究竟是谁让她有了身孕,她要是再不说,那么他们就不要她这个女儿了,是她给家庭丢尽了脸面。但不管人们怎么说,董皓只是哭。他们越说,她哭得越起劲。她创下了连续一整天哭泣不说话的纪录。她从早上八点进校长室,一直哭到晚上近九点,始终不说话,只是哭。其间也不进食,甚至不喝一滴水。校长用自己的杯子,为她倒了白开水,她都没有享用。她的母亲一度以死相逼,她也不为所动。在校长费尽心机力劝董妈妈千万不要一时想不开而做下蠢事的时候,董皓只管哭。她只负责哭,其他什么都不管。一批批的师生,闻讯赶到校长室,在外面,隔着窗子,向内张望。或者通过门上的钥匙孔向里窥视。校长出来赶走一批,又来一批。校长非常生气,最后通过学校的广播,向全校发出通告,命令全校教职员工和广大学生,无事不得到校长室来,也不要靠近校长室,更不要在校长室的门窗外面探头探脑。校长越说越火,声音几近呐喊,明确表示,如果有谁目无国法校纪,将受到严厉惩处!但是尽管如此,还是有人贼一样潜到校长室的窗外,向里窥视。这些大胆的窥视狂,用报纸裹头,只在报纸上戳了两个眼洞,就像三K党。校长愤怒地冲出来,要追三K 党,但三K党身手敏捷,逃得比风还快。校长只看见报纸裹头的几个无脸鬼,根本认不出是谁,是男是女,是教师还是学生,因此也就无法启动惩罚机制。
我当然也在窥视者之列,并且头上也裹了报纸。我通过报纸上的两个小洞,看到校长室
里面,董皓的母亲突然起身,噼噼叭叭打了董皓几个耳光。董皓被打,开始流鼻血。鲜血从她精致的鼻子里流出来,像红色的蚂蝗。董皓坐在那里,还是一动不动。因此血一直流到她的下巴处,非常醒目。后来,也许红蚂蝗在她脸上爬动,使她感到痒痒了,她抬手擦了一下。这一擦,就把她擦成了一个花脸。血涂抹在她的脸上,鼻子、下巴和嘴角,都是血。我曾听春忆说,女人的阴部每个月都要流一次血,那叫月经。董皓脸上模糊的血迹,让我浮想联翩:她来月经的时候,血色也是这么鲜艳?是不是也会在她的小腹和屁股上模糊成一片?窥视着董皓白皙的脸,和她脸上胡乱涂抹的殷红的血,我想象她的屁股和腹部也许会更白。我的裤裆里硬起来了,我把手插入裤袋,抓住了它。
校长怒吼了一声,冲出来了。我们夺命狂奔。春忆头上的报纸差一点儿脱落,他双手抱头,捂住报纸。我担心他报纸上的小洞对不准眼睛,他也许会摔跤。但他跌跌撞撞,终于没有摔倒。不过他的一只鞋跑脱了,他不管不顾,赤着一只脚狼狈逃窜。所幸的是,校长没有发现他的鞋。要是校长看到了鞋,一定会追上来捡了去。这是罪证。校长会根据这只鞋,顺藤摸瓜,把春忆揪出来。校长看我们逃得没了影,傲然返回校长室。春忆就猫着腰,前去营救他的鞋子。
最后,潘老师自己站出来,主动承认是他把董皓的肚子弄大了。潘老师脑袋前秃,满面红光地走向校长室,他像李玉和一样高大。他对董妈妈歉意地鞠了一躬,然后拍了拍董皓的肩膀——他像是在篮球训练场上,对董皓的表现表示满意,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带有褒扬的意思。最后,他对校长说,这事是我干的!
通过这个事件,潘老师的形象在我们眼里,又重新变得高大起来。他真的像李玉和,所不同的是,他手上没有拎一只铝制饭盒,饭盒里也没有密电码。但他心里装着密电码,这个密电码,就是他把董皓的肚皮搞大了。没有人检举他,也没有人怀疑到他,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