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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天早上,狗离了窝之后,道光赶紧去看,罐头却没有被动过,道光大失所望,一生气把罐头拿起来要扔,突然朝手里看看,意识到,罐头口那么小,狗怎么能把嘴伸进去吃呢?这个发现让他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回到厨房寻出个碗来。到向晚时,他把食物放在一个碗里,放在离洞口更近的地方。忐忑过了一夜,第二天他一早去看,狗不在窝里,可碗已经空了,而且碗被舔得千干净净,光可鉴人。
此后,道光就天天给它送食物,希望狗得着了食物,可以不必每天出去觅食,而能呆在他的后院里。可是,狗照旧早出晚归,虽然它已经跟道光照过几次面了,但它见了道光赶紧就跑。即使在接受了道光的食物后,它依然没有要接近他的任何意愿,每次一见道光的身影,总是万分小心而且充满戒备地从他眼前一溜疾行,迅速出了院子,眨眼间消失了踪影。
他*的,喂不熟的畜生,道光又开始恨它,心渐渐又冷了,再不往狗碗里添食。有几天,他甚至忘了有这么一条狗。
但不知怎的,道光开始走出家门。白天他到镇街上转转。镇街上有一个邮局,一个日用晶杂货店,一个带酒吧台的小饭馆,一个面包房,一个卖盆花的小园圃,一个加油站兼修车铺。他从镇东走到镇西头用不了一个小时。现在他每天都去走一遭,权当散步,有时走出镇子,走到野地里去。满镇上的人都知道他是新搬来的中国画家,碰到了都会很客气地对他“哈哕”一声,道光也回一声“哈哕”,但从不交谈。
一天道光从外面转回自己门口,见邮车停在门口送信。道光搬来,全镇上也就和这个邮递员有几分面熟,因为他天天来。但道光总龟缩在屋子里,从没有跟他说过话。
邮递员是个五十出头的人,个头不高,敦厚结实,脖子很粗,虽是白人,但肤色却因了年纪和日照显出一种结实的红褐色。他长了一头稻草色的头发,眉毛也是淡黄的,眼珠的颜色是淡灰的,一个人看上去倒像是一张底片。道光在纽约长年给人画像,见了这副特殊的相貌,几乎手痒,他拿得准,不消十分钟,他就能又快又准地把这个人的特点表达出来,要是画成漫画,那将更加传神。这么想着,他朝邮递员走过去时脸上禁不住微微露出笑来。
邮递员手里拿着邮件正要往竖在沿街的一只做成小屋式样的木头信箱里放,见道光微笑着走来,就停了手,笑着对道光打招呼道:“嗨,我叫杰克,我们早该认识一下,欢迎你到怀特镇来。”说着把右手上的邮件换到左手上来,把右手朝道光伸过去。
道光连忙和他握一握手,回答说:“我叫道光。”
“什么,DAWN'…—嗯?嗨,好名字啊!”
“不,是DAO(道)——GUANG(光)。”
“DAWN?GANG
嗨!”
“OK,你就叫我DAWN吧。就是DAWN。”
道光觉得这个乡镇邮递员够笨的,这么简单的发音,还要麻烦半天,不过,DAWN在英文中的意思是“曙光”,被叫“曙光”也很不错,而且,和他的中文名字意思相去不远,倒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认识你很高兴,DAWN!”杰克朝他笑,一排牙齿中,靠右边的地方缺了一颗,满脸的皱纹在左右两颊上以鼻子为中轴线画出对称的括弧,显得单纯可亲,有乡下老大爷的气质。
美国人最注重修整自己的牙齿了,这个杰克缺了颗牙却不去镶上,可见是个本色的人。虽然笨,可一副忠厚相。道光对他不反感。
杰克把邮件递给道光,道光扫一眼,和往常一样,其中一份私人信件都没有,都是些广告和免费的地方小报,现在谁会给他写信来啊。
杰克问他:“嗨,喜欢这个镇子吗?”
道光把邮件卷在手里,敷衍道:“喜欢……” 话刚出口,突然停住,杰克的肩膀后面露出一个狗头!一条淡黄色的大狗,头脸十分干净,一望而知是条生活从容的狗,坐在杰克身后,一声不出,朝道光看。虽然是条狗,可它的毛色和杰克头发颜色如此接近,使他们俩看上去活脱脱有一家子的亲缘关系。道光忍俊不禁,笑道:“好一条狗啊!”
杰克立即回过头去,叱道:“嗨!嗨!伙计,让你藏好了的,支着脑袋看什么看?再看,嗨,下次不带你出来。”口气活像是在对一个孩子说话。狗真就把脑袋缩回去了。杰克回头对道光说:“她偏要跟着我送信,嗨,我就把她藏在车里了,这是个秘密,你可千万别让我的老板知道。” 说着做一个鬼脸。
道光笑出了声,立刻觉得自己跟这个喜欢说“嗨”,缺一颗牙,见面不到五分钟的杰克已经是老相识了,张嘴就问他:“你知道,我的后院也有条狗……大概是流浪狗……”
“嗨,是黑色的吧,不很高,一只耳朵有缺口的狗?”杰克问。
“是的,是的,你见过它?”
“我相信我看见过她。”
“哦,在哪里?” “嗨,最近我没有见过她,可她在这个镇子附近流浪了不少日子了,好多人见过她,嗨,以前我也给她喂过食呢。”
“它好像不大跟人接近。”道光说。
“你说的是,DAWN,她肯定受到过人的伤害,可怜的家伙!嗨,狗最肯亲近人了。”
杰克一边说,一边看也不看,手伸进车里,准确地落在又开始往外探的狗脑袋上,狗头缩回去了。
“嗨,DAWN,你要想跟她接近,可以把食碗慢慢放到靠近房子的地方,诱她朝你接近…… 明儿见。嗨!”
道光记住了杰克的话,又开始给狗喂食。他把食碗放在离柴堆一米远处。第二天,碗空了,狗没有拒绝他的食物。此后,道光每天都把碗往后拉远一点,渐渐缩短了碗和厨房的距离。后来他把后院的灯打开,让那碗食物就直接暴露在灯光下。那条狗显然对此相当不安,它在第一次不得不进入灯光下接近食物时,十分小心,只对食物嗅了嗅,又立刻跑开,隔了许久,才再次出现,小心地环顾和谛听四周之后,才惴惴地接近食碗,匆忙地吃食,不待吃干净,就迅速溜回黑暗中了。
跟这条警惕戒备的狗打交道,真是一场持久战。待到那条狗能够不再惊慌地在灯下进食,舔干净碗,并容忍道光公然站在厨房后门看着它吃东西,已经又是半个月以后了。这么长时间磨下来,道光已经忘了自己最初的心思——打击它。现在,把它吸引到自己身边来成了他的目的,他甚至想:难道竟连一条流浪狗都不喜欢我?我有那么不堪吗?这个念头让他对狗加倍在意照料了。
而狗呢,现在已经相当熟悉道光,它对他从不知哪个时刻起也放弃了敌意——仿佛这畜生能够嗅出道光心思的改变。有时它吃完了,见道光看它,它也对道光看一看,然后才慢慢走开。可是如果道光要主动走近它,它还是要往后退,道光简直拿它没有办法。
一进入十月,雨多了起来。一天晚上,风雨大作,不久后院就开始积水了,道光不由地担心起那条狗来,恐怕它的窝整个儿地都泡在水里了,它怎么住呢?会不会就此离开呢?这么一想,他竟坐不住,撑了伞打了手电到后院里去察看。满院子雨水小溪似的淌,道光趟水到小木棚边,对柴堆的狗窝照过去,里面果然都是水,而狗并不在窝里。道光心头掠过一阵惶恐,想不出在这大雨天狗能找什么地方过夜,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的麻烦。他为它着急起来,茫然地拿手电往院子里四周照了一圈,丧气地回屋。他走到厨房的后门,突然在手电筒的光柱 ‘ 一侧,看到两点绿色,把他吓了一跳。电筒晃过去,那条狗正站在他的房檐下躲雨。电筒的光柱扫到它,它并没有跑。
道光觉得这是个接近它的好机会,他朝狗走近前去,然而,就是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狗依旧退到雨地里去了。道光又恼又气,几乎要破口大骂这条不知好歹的狗,但他知道,这个畜生对他感情的升降比温度计还灵,只得自己退回来,让狗能继续站到屋檐下躲雨。可是这只狗难道就在屋檐下站一夜?道光东张西看,想到一个主意,又冒雨奔到小棚子那里,开了门,把里面的东西拖了一部分出来,扔在雨地里,包括那台锈坏了的割草机。他清出了一块地方,然后跑回屋里去拿了件自己的旧绒衣,铺在清出来的地方。狗站回到屋檐下,一动不动看着他在忙活,不知怀着什么心思。道光安排好一切,用手电筒对它照照,又对小棚子照照,对狗说:“去,到那边去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