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南房那边收拾好了,你去吧。”老伴一副阴沉的脸色和阴沉的语调,那语调里面的冷侄子不会听不出来。
老王悄悄地瞪了老伴儿一眼,她没有看见,或者故意没有看见。——行了,你不用干了,先看看你的屋子吧。老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甚至带—点儿关切的语调。
侄子住进了老王的家里。他在等待老王给他找一份儿工作,什么工作都行,能挣钱就行。这是个难题。
侄子是锲人老王生活里的一颗钉子,是落在馒头上的苍蝇,是堵住呼吸的一口痰,是一只埋伏着却常常露—下头儿的老鼠,是……反正,侄子的到来让老王极不舒服,当然不光是侄子,他来到之后老伴儿的种种表现也让老王极不舒服,他觉得,老伴儿和侄子一定进行了秘密的合谋,一起来挤他压他,故意让他极不舒服。他只好天天早早地去练拳。只好天天去邮局,询问那封关系他能不能去澳洲的信,那封好像蜗牛一样永不到来的信。他只好天天打电话,碰那些软硬的钉子,他只好天天去老陈局长家里,老陈家里的茶叶都已经喝完了,现在他们俩喝白水。话题也没什么新鲜的,翻来覆去的事儿,老陈的兴致减了,老王的兴致也减了。老王觉得,自己当年挡一下老陈的提升是有道理的,他的能力不够,当局长还可以,当副县长就不行了,看来,自己当年的眼光还是不错的,用人得看能力而不是和自己关系的远近。
侄子一天天地呆在家里,无所事事地晃动着两只黑黑的脚。眼里一点儿的活都没有。家里的日子那么难,他父亲在地里累死累活的剩不下几个钱,可他倒好,多悠闲。还买了一台CD机,反复地摇头晃脑地听。什么书也不看,报也不看,盯上电视却没完没了。老王把侄子的这些都看在了眼里,说也反复地说过了,可就是没有多大的收效。那个孩子只是木头一样地听着,老王此起彼伏的话只在他的耳朵边上旋转了几下,然后又融化在空气中了。——我要是给你找不到活儿干,你是不是准备一辈子都不走了?一次在饭桌上老王问他的侄子,那时,侄子正专心地将一块肉夹到自己的碗里。他愣了一下,然后用力地点了一下头,侄子显得更专心了。
老伴儿把放在自己面前的一盘菜推向了侄子:你别想太多,有饭就吃,要是找不到活儿,我们就养你一辈子。他就是不想养也不行,我也不答应。
老王的筷子僵在了空中,老伴儿转走了碟子,他的筷子已经找不到方向了。他的筷子那么孤立,他的手那么孤立,他那么孤立。
不得不承认,这是老王的一个低潮期,他感觉自己的每一步都有意外的曲折,凉水塞牙,茶水太苦,树上的知了叫得烦躁。它不让老王午睡,至少是不让他睡好,每当老王的两只眼皮悄悄靠近的时候,窗外的轰鸣就突然地响起,那些知了不知什么时间安装了马达和扩音器,而且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任凭老王朝东朝西朝南朝北都无济于事。可气的是,邻居小赵家的那个孩子更不通事理,他在炎热的正午也打开了音箱,一边为烦躁的知了伴唱一边进行着对抗。老王的头从朝东挪到朝西。从平卧改成侧卧。他用力地按住自己胸中不断涌起的怒火,在他的胸口里浓烟渐起,然后浓烟四起,然后一些小小的火苗从浓烟中蹿了出来,老王还是被点燃了。
他用力地摇晃着树,大声地咒骂着吵得他不能睡眠的知了,并动用了一些小砖头、小石块和一只旧布鞋朝树上砸去。一些没有眼睛的石块毫无准头地落进了邻居家的院子,特别是那只旧布鞋,它竟然摇摇晃晃地砸到赵家孩子放在水池边的一个铁盆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一只知了飞走了,它落在了院外一棵更高的槐树上。邻居家的孩子也出来了,他在院子的那边露出了头,同时在院墙上露出半张脸来的还有一个染着黄发的女孩。“王爷爷,你在干什么呀?”
老王说,我在打知了,它们咬坏了我的树,还吵得人睡不好觉。老年人,可不像你们年轻人,睡不好觉是一件大事儿。
那个男孩看了看树,他的头缩进了院墙的那边,剩下女孩的半张脸在朝树上看。一会儿,孩子的头又露出来了,他提着老王丢过去的那只布鞋:“王爷爷,给你武器。”院墙那边的两个头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再也没有纯白的灵魂
自人类堕落为半兽人
我开始用第一人称
语录眼前所有的发生
嗜血焱林醒来的早晨
任何侵略都成为可能
……
十一
一个阴郁的、有些闷热的早晨,老王喝下一杯感觉有些浑浊的白水,走到了院子里。一只猫看到老王的出现嗖的一声就蹿到了树上,然
后房脊;然后无影无踪。它的嘴里好像叼着一个什么东西,是什么东西老卫并没有看清楚,他只看到了一只灰影飞快地窜过。
“这个贼!”老王盯着猫消失的地方骂了一句,他突然觉得这只猫是有备而来的,一定偷走了一件重要的东西。——连家都看不好!老王朝着天空的方向大声地喊了一句,他听见妻子里屋的鼾声好像停止了,而侄子那屋没有任何动静。——快起来!猫偷东西了!老王又喊了一句,他看看父亲的敞开的门,里面很黑,但老人的自言自语早就此起彼伏,老人一直有早起的习惯。快起来,看院子这么乱!都不像过的了!那个早晨阴郁而闷热,许多的树叶和草叶都那么无精打采,或者卷着或着垂着,一点儿都不舒展。老王的动作也不够舒展,他心不在焉的样子都让那个胖子给看出来了,“王书记你也别太着急,我那次去澳洲,两边加起来的时间得有半年呢,你想,这是出国啊,让谁办谁不得慎重啊。”
老王在白鹤亮翅。他努力让自己显得悠闲,显得仙风道骨:和这事没关。要不是女儿在那里,我才不会去什么澳洲,我可不像你们年轻人。老王的白鹤开始略略地腾起,翅膀张开了:是我侄子的事儿。初中刚毕业,又不想种地,没办法就找我来了。他要是有个学历,我给他找找人怎么也能塞下他,可没学历,我也不好张口。
肥胖的学生也跟着直了直身子,他的两只胳膊摇晃着探了出去:“你要有更好的地方你就再找。没有更好的,就上我厂里去吧,反正多他—个人也不多。”
晾翅的老王没有急于表态。他顺了一下自己的呼吸,然后收回了白鹤的翅,转向下一个动作——我也不用考虑了,跟着你,我放心。你可得好好地管他,这孩子,不管不行。
从操场回到家里,那一天,老王破天荒地上午没有睡上一小会儿,破天荒地到他父亲的屋里坐了两个多小时,然后把侄子叫到了自己的房间。
老伴儿擦完了桌椅茶几,去市场买了几棵白菜和一斤大豆回来,老王在说。老伴儿给父亲的那屋换了窗帘洗了衣服,老王还在说。老伴儿做熟了饭,催促了两遍之后,可老王还在说。“你有完没完啊?他已是个大人了,像他这么大,咱女儿就到外地上学去了,什么事不比你懂啊,别说了,快来吃饭!”老伴儿冲着屋里喊。
闹什么闹,一天就知道吃吃吃。老王的声音也很响亮,说完这句,他的声音就小了下去,只剩下侄子和他两个人听了。“不就是找到工作了吗,看你能的,真像书记的样子。”老伴儿一个人坐在了饭桌的一边。
在饭桌上,老王依然滔滔不绝,苦口婆心,而侄子则显得漠然地盯着眼前的米饭。“快让孩子吃饭吧,”老伴儿把一块肉放进侄子的碗里,“又不是不懂事的孩子,别总以为你懂,别人就都不懂了。”
——你懂个屁。怎么什么事都少不了你。当初女儿在家的时候你就这样,现在——突然的电话铃打断了老王的话,清脆而短促的铃声骤然响起,向四外速度极快地扩散着;突然响起的电话铃让老王和老伴儿都颤了一下,然后有了一段短短的空白——电话铃停了。那些散出的声音又收回到红色的电话机中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所有的余音都消失之后,老王有些怅然地举着筷子,他发现老伴儿也是那样的一副表情。——今天的菜味道还真不错,老王咬了一大口馒头,然后又举起筷子……电话的铃声又来了。
电话是县文联打来的,县文联在中国而不是在澳洲。看得出,老伴儿在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就认定它是女儿从澳洲打来的,所以她的耳朵支着,手伸着,而嘴唇停了——这个不是澳洲打来的电话让她缩小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