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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慕憬放弃的时候,手机响起来,江北最爱的铃音,“when a man loves a woman……”她燃起一丝希望,很快被狠狠掐灭。她拼尽全力奔出舱外,滂沱暴雨毫不留情地击打在她单薄的身体上。
风声中,江北的声音忽而模糊,忽而清晰,不停地在公用电话那头说,“慕憬,真好,我再没有一丝牵挂了。我不想再见到你,Never e back!” Never e back!Never e back!Never e back!……
深深太平洋
慕憬独自坐在名为“KM & MK’s”的舱内,望着码头出神。这艘纯白色的载过她乘风破浪的游艇以前叫“MK’s”。尽管仍刺痛,她已经可以慢慢回忆那段过去。
那晚的雨很大,可并不妨碍第二天照旧阳光明媚,风平浪静,彷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的痕迹。她怔忪了好久,才走出舱外。MK提着半桶油漆冲她露出白齿。变魔术式的,艇身上大大的 “MK’s” 成了暗红色的“KM & MK’s”。她在日头下眯眼睛,感觉身处梦境。
“喜欢吗?以后,这艘游艇就是我们两个人的了。我们可以驾着它周游全世界。”MK真实的低沉声音打破梦幻。数年后回想起来,那时的他极力微笑,做出开心的样子,难掩隐忧和焦虑。
慕憬并未注意到这些。她身子趔趄,好几下才抓住滑腻腻的栏杆。事已至此,希望自己可以冷静下来,处理好这宗意外,将所有伤害降到最低。她深吸几口咸湿的空气,说,“MK,前夜我的确喝醉了。如果做出了什么对你不好的事,你,可不可以不要放在心上?我是Abel的太太,我有责任去对他解释清楚,请求他的原谅。”
MK的神色刹那变得严竣。良久他低低地说:“我以为,你是爱我的。”
慕憬颤抖,过往隐秘于尘埃底下的心事渐浮出心头。她说得有点艰难。“只是暗恋罢了,MK。我只是在心底仰望你,爱慕你,用一颗卑微的少女心来希冀得到你的一丁点眷顾罢了。”
MK面色惨淡起来。他垂头看潮水起落,极慢地说:“King,一直以来我只是不敢正视自己的感情。实际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你就藏进了我的身体里,成为我的一部分。我对你,不是想割舍就能割舍掉……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慕憬既惊愕又震动。她很快回避了那道灼人的目光,说道,“直到遇到Abel,我才知道男女的爱原是那样的。勿需卑微渺小,患得患失……平等,自由,真实,……我爱他,亦确信他爱我,我们可以携手攀登高峰,并肩前行……”
“确信?”MK质疑道,“你确信,他也确信你足够爱他?始终忠诚于他?”
慕憬变了面色,退后一步。冷不防生出一股异样的感觉,她用格外犀利的目光不置信地望向MK。
“他死了。跳楼身亡。”MK正视她的眼睛,说道。
红色绿色黄色的光不停地在身上跳动。慕憬感觉自己突然被锁入CBOT报价系统的奇怪空间里。想喊,没有声音;想哭,没有眼泪;想逃,动弹不得。
原来没有他,她的本尊竟然是一堆冰冷冰冷的数字,CBOT里那些宣告着无休无止欲望、贪婪、心跳和死亡的数字。
她已完全看不见,近旁MK想要砸碎禁锢她的世界,将她解救出来的一次又一次徒劳。不知道过了多少天,在MK转身出去为她取水的刹那,她纵身跃进海里。等MK也跳下来的时候,她已被大浪卷入深深太平洋底。
深深如太平洋底的悲伤。其实,她只是觉得,所有的感觉重又回来了。真TMD冷。
回忆与现实的分割线――――
MK下了飞机,确信身后无人追踪,才搭乘快艇一路狂奔到某个岛屿上的私家游艇码头。那里泊着那艘自慕憬跳海之后就再无动过的游艇——“KM & MK’s”。
他笃定慕憬在游艇里等他,心底又祈愿她不在。换作几个小时之前,他仍然很想再去争取一番,与她开启新生;然而,现在他只愿她可以远远地逃离,永不再回来掀起困扰她的陈年旧事。
他们之间的未来,因着某些隐情和一通电话,完全成了奢望和无望。艇身上红色“KM & MK’s”变得讽刺十足。
他苦笑一声,踏足长久以来一直闲置的游艇上。不出意外地,有道侧影沉静地坐于暗色的一隅,在等他。
忍不住地心头激荡。MK勉强冷静下来,放慢步子靠近。
她转头对他笑了笑,逆光中神色静谧,MK对着那张脸哽咽了一下。再开口时,声音变得分外柔和。“看来,年前没有强硬地绑你回美国,是个很大的错误。”
游艇前行一段,在公海里停顿下来。慕憬终于开口,声音比卷起的浪花细碎。“MK,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没有骗过你。”他的声音放低。
“如果不回头看——恐怕此生我也无法知道,Abel的死比我所知道的,要早了整整二十五个小时。”慕憬低声追问,语调不自主地急促,“MK,你为什么要误导我?我不信你比我更晚知道江北的死讯。”
MK浮起一丝虚无的笑意,声音坚定起来。“King,我一直对你有执念。看到你痛苦,你和他有了罅隙,就很想趁虚而入。或许鬼迷心窍了吧,连多一分钟都不愿等。我想拆散你们,想让你回到我的怀抱……你该恨我,是我故意让Abel误会……”
“不,不对!”慕憬摇头打断,混乱的感情让思路阻塞。她极力想理清那团雨水交织的乱麻似的夜晚,但明显感到力不从心。或许,只要与江北,与MK沾边,她都会因为情的作祟而毫无办法地陷入云里雾里。
停顿片刻,她才说道,“我的意思是,醒来那晚我接到江北的电话。那个号码烂熟于心,如今我知道它来自于芝加哥某个公用电话亭。重点是接电话那个时间,江北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MK,你知道这是为什么?”
她无法从MK淡淡的神情中猜测到什么,只听MK说,“Abel生前身后的细节,我一无所知。那时,只是一门心思地要和你在一起。或许,Abel故意安排这段录音在身故后播出来,好让你无法回头去阻止他的去意?”
慕憬无力地仰头,好半天才用极低的声音道:“你真的,没有隐情?”
她阖眼,没有看他。MK莫名涌出一股酸涩之意,强压下去,故作轻松地说道,“Of course not。”
耳畔沉寂下来,海鸥啼声寂寥。
“……Abel生前打来电话那晚,我们,我们……那个的时候,他有没有提到过别的,或者,我的父亲?”
“没有。”他矢口否认。
“他说了什么?”
“Nothing。大概听清我们两人的声音,很快地生气挂断。”
慕憬不由捂住脸。“不管怎样过程怎样,我终归是他人生走向终点的助推器罢。MK,我永远无法原谅我们两个人,曾经对江北的伤害。”
MK紧紧地拥抱了她,哽咽起来,“是的,我知道。我不会乞求你的原谅。对不起,宝贝,当我以为会追到你的时候,终归晚了一步。我们真的错过了……”
日出日落,潮退潮涨。慕憬一点一点回神过来。许久之后,她才发现MK的着装极其隆重。她说道,“对不起。昨天,是你的大日子吧?”
MK不无嘲讽地笑,“家族联姻,形式而已。我在或不在,都没什么特别的意义。Christy or Lisa or Serena ……都不过是路人甲乙丙……我只想看你穿Vera Wang站在我面前,这永远是一种奢望吧……”
慕憬像是抓住了什么转瞬而逝的东西,她努力让自己从八年前的往事中挣扎出来,集中精力。“Vera Wang?Vera Wang?”她喃喃地重复两遍。
在美国上流社会的普遍价值观里,一套以华裔设计师王薇薇名字命名的Vera Wang婚纱,就如同一颗Tiffany的六爪钻戒一样,象征着神圣珍贵的爱情承诺。当然,其价格也足以让你对其铭刻一生。
慕憬知晓这个优雅的女人,只因她的一个观点,“在你的婚礼上,你是能以情 色动人的。”一直深以为然。每个新娘在那个日子里,其实都勿需任何附加的华丽,其本身就是最打动人心的焦点。
并无过分在意过婚纱的品牌,但她已不止一次从MK和江北的口中听到“Vera Wang”。她猛然回味过来,问道,“MK,你还记不记得,我父亲说过,他余生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MK怔怔地望着她的脸,直到慕憬死死捏住他的手掌。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掩饰住自己的神色。“噢。是……他唯一的心愿是能够看着你穿上Vera Wang的婚纱,挽着他的手臂踏上红毯……”
“Vera Wang。”她念道。
“怎么?”
“婚纱。我穿过的婚纱,一定出自Vera Wang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