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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这六年来,他对我说过最好听的话。其动人程度远远赶超了菜价下跌医疗改革人民币升值甚至奥运夺金世界和平等等等等。我想在我有生之年,我已经再也听不到能从他嘴里蹦出更柔和的话来,所以,我理所当然的满足了。
我实在是个不是卧薪尝胆十年雪耻的料,因为就他这淡淡的一句话,就让我忘记了这一晚所受到的所有憋屈,心情刹那间已经冲到巅峰状态,只觉神清气爽拨云见日登高望远无限风光……而这种好心情也一直持续到第二天齐达顶着张苦大仇深的脸出现在我家楼下的时候。他巴巴的拎着我的包,实打实的像个旧社会包身工来上门讨工钱那模样,既满心期待,又难以启齿,估计文学著名人物杨白劳也难以赶超他此刻的复杂心情。
我平和的看着他:“来啦?”
他“嗯”了一声,然后惶恐的盯着我的脸看了半天,然后如见了鬼一般的说:“央晓,你别那么笑成吗?笑得我肝颤。”
我莫名其妙的摸脸:“我笑了吗?”不摸不知道,好像还真是。
但齐达都快哭了:“姐姐你别玩儿我了行吗?有什么气你直接冲我撒吧,别这么阴阳怪气的,我难受。”
这人真是贱骨头,笑脸相迎的他不乐意,非瞪眼黑脸骂他一顿他才高兴么?我两眼一翻,故作深沉道:“上车!”
“哎哟遵命!”果然,他屁颠颠的给我开了车门,极狗腿的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叹气上车。
这世上的人本没有高低,齐达这样的人多了,就惯出了一些人的臭德行,然后有臭德行的人高了,惯他们的人就低了。此刻的我,忽然就有了一种被惯的快/感。原来有臭德行的感觉是如此之好!
“晚上我来接你,请你和小四吃饭,算是我谢罪啊。”他兴致勃勃的说着,好像十分满意这么快就圆满过关。
我想了想,说:“那什么,不用了。我今晚有点事。”
齐达奇了,“就你们那小破婚介所,能有什么事?”
我陡然有点惊慌,我在这个城市所有的朋友,包括连骆维这种一年都见不着两回的都算上,也不过寥寥数人,要扯去跟朋友吃饭齐达肯定要追问到人家祖上三辈的事才罢休。但我又着实不想把周慕辰的事捅出来,他现在大小也是个话题人物,很难说齐达这种极爱凑热闹的好事分子有没有关注过那闹得沸沸扬扬的新闻。
于是,我故作气恼的说:“小破婚介所就没事做吗?难道我们就没有业绩压力不能偶尔加个班吗?你还诋毁我工作这是认罪伏法的态度吗?!”一口气说完差点没把我自己噎死过去。
不过效果是不错的。齐达立马就蔫儿了,讪讪的再不说话。我算是明白了,对待这样本性的人就是不能好好说话。
其实,我只是想回家给周慕辰做顿正常的晚饭。自从他搬进来之后,厨房的垃圾桶里不是方便面袋子,就是方便粉丝袋子,再丰富点顶多还搭个饼干袋子。真不知道吃这么多防腐剂,他死的时候胃是不是可以直接掏出来做标本连福尔马林都省了。
昨天才刚刚将和,怎么我也得表现点诚意才是。
但我的如意算盘打得虽好,却没想到我的乌鸦嘴又一次见了神效。如香港政策一般五十年不变的婚介所,今天忽然宣布要改革。
所长在全体员工大会上对着剩下的四人慷慨激昂,痛心疾首的总结了金融危机对婚介行业特别是我所带来了怎样巨大的冲击,基本观点就是国民经济低迷了白领生活不好了要开始思饱暖而不能思yin欲了,再加上房子买不起了聘礼凑不够了更没心思找对象了,所以我们的业绩也不行了。坐下四人频频点头,纷纷觉得婚介所的业务竟然能同国民经济搭上边实在是荣幸且飘飘然找不着北。
总结症状分析原因找出问题之后,会长最后雄心万丈的部署了未来战略规划:我们“幸福”的下半年的目标是营业额、成功率和客户储备均要比上半年翻一番,努力实现走出片区,迈向全市最终实现进军全国的宏伟目标。一席话说得我们热血沸腾不能自已,但他话音一落,我们四人相视均是一愣:就凭我们五个,就算再加上每天过来打扫一下卫生的清洁大妈,也就六个人,咋进军全国?
不过会长是雷厉风行的典范。散会的时候她就已经把集体任务都想好了。今天先分拨给所里每个老客户打电话联络感情巩固已有资源,几天之后每个人还得交一份报告,内容是总结对当今严峻形势的认定以及对拓宽业务渠道发展企业实力的建议。
我头疼,前所未有的。
所幸所里的老客户群体并不算十分庞大,只是被几位替儿子女儿找对象的大妈级客户侃得我头有点犯晕。打完电话又做完反馈表,恍恍惚惚的抬头看表,才发现早过了下班时间。我心里叫了一声不好,赶紧坐车杀向菜市场,乱七八糟买了一堆东西就往家里冲。
呜呼哀哉,老天终于怜了我一回。在我踏进家门的瞬间,就看见周慕辰拎着两袋泡面懒懒的从他屋里踱出来。
他看见我回来并没什么特别反应,打了个呵欠脸都不转一下:“今天回来得挺早。”
准备了一肚子的盛情相邀,忽然就一句话也说不出了。支吾了半天,就挤出一句:“啊。”
他再不搭话,自己接茬往厨房行进。在他即将踏入厨房门的一霎那,我终于鼓起了勇气,叫了声:“诶……”
他回过头来瞥我,没说话,但脸上就写着“干嘛”两字。
我讪讪的晃了晃手中的肘子,挤出一个笑:“我,我买了很多菜,要不等会一块儿吃吧。”
他半眯着的眼睛飘到了我手中的大包小包上,半晌不说话。我忽然忐忑异常,醒悟到自己犯了一个冒进主义错误:怎么我尽想着要做什么吃的,却没想过他到底愿不愿意跟我一块儿吃。其实他也就在昨晚心平气和的跟我说了一句话,我咋就这么蹬鼻子上脸要跟人共进晚餐呢……
“你手都这样了,还能做饭?”周慕辰忽然冒出一句。
我下意识去看了眼那只粽子一般的手,唉,我怎么一直没想到这个问题?
“算了,我洗菜,你做好了。”他淡淡的说,“什么时候能吃上?我可有点饿。”
我终于醒过神来,一种难以置信的激动瞬间占领了全身每一个细胞:“很快!很快!”
这话倒不是盖的了。我做饭一向都还算利索,用我妈的话来说,弹琴的时候都没见这么十指翻飞的。再加上旁边那个一直埋头洗菜的身影就像个交响乐总指挥,一直让我处于一种如打鸡血斗志昂扬的状态,半小时不到愣是整出了三菜一汤,到最后上桌的时候我都还亢奋不已如在梦中,这种恍惚的情况下没把盐当白糖放,后来回想起来实在庆幸。
饭菜上桌后,两个人就开始默默扒饭。我十分想从周慕辰口中听到一下有关饭菜质量的评价,不过看来他将食不言这古训贯彻得很好,大半碗饭下去了都没说一个字。但光看他吃东西的速度来说,这顿饭就算不是人间美味,至少也不是难以下咽的。我莫名满足。
就这么安静无声的吃饭实在有些尴尬,我随手用遥控器开了电视看新闻。整出点动静来总要感觉自在些。
不过这动静确实整得不怎么和适宜。
因为两条乱七八糟的房价资讯之后,那个如死了娘一般的地方台财经主播开始沉声播报:“永盛投资发言人今日对外宣布,下半年的投资计划重点将从低迷的房地产方向转入高新科技行业。据分析,这一计划的宣布,很有可能暗示灵星科技股权花落谁家即将会有定论……”
我心里一沉,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慌忙就要换台,却被周慕辰轻轻的按住遥控器,双眼好似随意的看着屏幕,脸上一派平静。
片刻之后,屏幕上出现了一个貌似慈祥的中年男人正对着无数话筒微笑挥手,右下角的标签显眼无比,原来那传说中的夏永盛是长这个摸样。我以为这些专挑有缝的蛋叮的资本家们,必然都长着一副尖嘴猴腮投机倒把的嘴脸,但这张脸怎么看怎么像常年在肯德基门上挂着那位的中年版,要不是那位爷爷已经作古,我肯定会以为谁把那头像头发胡子PS成黑色就放上来了。单看这张脸,很难把他和那楚楚动人的夏依璇联系起来。基因啊,真是个神奇的玩意儿。
但就这么一打岔,后面报道说什么我就一点没听进去。等感叹完夏依璇的基因回来,永盛投资这条新闻就过了。
周慕辰又转过头来吃饭,自然平静得好像刚才是听了一条娱乐圈八卦。
我却是忽然就没了胃口。这屋里的生活看似平静,外面却早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