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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金钢(刘流)-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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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位说:开洞运土怎么就说累得不成样子呢?这未免有点儿言过其实了吧!
  诸位:挖地洞这可不是个简单活儿啊!在地里头是抬不起头,直不起腰,伸不开腿,扬不起胳膊,有天大的劲头儿也使不上。再说,他们用的家伙子,既使不上大锹大镐铁锨弧锨,也用不开推车挑担大筐大篮,他们用的是粪叉子、锅铲子、二齿挠子、挖菜刀子,顶大的是菜畦里边使用的小铁锨儿。运土的家伙子也只是小圆筐儿、小圆篮儿,甚至使用包袱片儿布口袋一点一点地往外弄,因为家伙子大了,洞口儿也下不去。
  再看看他们这是几个什么样的劳动力吧:
  孙大娘已经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了,身子骨儿并不算怎么硬朗,这些日子来连着熬夜熬得眼睛上了火,看事不得劲儿,地洞里边点的是小油灯,就象闭上眼睛摸瞎儿差不多,老胳膊老腿还得踡曲着使劲儿,闹得满头是土,累得全身出汗,腰酸胳膊疼,心里头直打哆嗦。平常时候她爱说爱道,孩子们说她嘴碎,可是这会儿她却一声也不言语,只是紧忙着挖土。
  按说齐英是个正当年的小伙子,今年才二十五岁,可是他的身体太单薄,个子又小,从小儿念书念到抗战,任什么劳动活儿也没有干过,一看就知道是个白面书生。他参加工作是在剧社作演员,文联当干事,做的全是文艺工作,他这是响应党的号召,才决心长期下乡——暂时改行,深入群众,参加实际斗争,学习劳动生产,学习武装战斗,锻炼自己的阶级观点,改造自己的思想意识,深入地体验生活,准备进行文学创作。他本来是二百五十度的近视眼,可是他的眼镜已经扔掉了好几个月。
  有人说他这是硬性的锻炼,但是他要坚持到底,今儿干上这个运土的活儿,天气又黑,不敢照亮,又下着大雨,地下泥滑,你瞧他这一路子跌跤吧!呱咭一下子,倒了,呱咭一下子,倒了……
  姑娘志如一见他这个样儿,禁不住“咯儿咯儿”地直笑,可是他却高兴的说着:
  “你甭爱笑,等村剧团再活动起来,给你排个悲剧,光叫你哭。”也参加了运土的小虎儿,本来年岁太小,思想单纯,干着活儿他光想睡觉,当志如给他往篮子里装土的时候,他的脑袋直往墙上磕头。他一磕头,志如也禁不住“咯儿咯儿”的笑起来。志如是这么个性子,她刨土刨得手都起了血泡,不能拿家具了她用手刨,手指磨掉了皮,渗出血来了,该笑她还是笑,笑得大娘生气起来,就数道她两句:“就是你个丫头爱笑,不管什么时候老是咯儿……等过了反‘扫荡’非叫你笑够了不行。”哪里知道,她这话对志如并不起作用,她娘一说她,她就要回答两声:“笑都不好?一辈子也笑不够!”别看这样,可是他们并不耽误干活儿。
  闲话少说。孙定邦回家来了。到了家把他找史更新没有找到的经过情形说了一遍,开洞运土的工作立刻停止了,志如也不笑了,小虎儿也不困盹儿了,孙大娘当时没有说什么话,她只是阴沉着慈祥的脸,走进屋去,洗了洗手,漱了漱口,在老佛爷的面前又烧起香来,嘴里还止不住地祷告。孙定邦就问齐英这个事怎么办才好。齐英说:“找别人帮助帮助吧。”孙定邦说:“找谁呢?”齐英说:“我不熟悉你们村的情况,你考虑着找谁合适呢?”孙定邦想了半天也提不出一个人来。
  齐英一看就知道孙定邦是为了难,他在这儿跟孙定邦做了这几天伴儿,就已经感觉出他这个人是:感到自己的责任重大,过于谨慎。谨慎当然是对的,可是干革命工作到什么时候也不能胆小!还是我提一提吧。他这才问道:“你们村的农会主任呢?”孙定邦说:“农会主任不是牺牲了吗?”齐英又问:“你们村不是有一个治安员叫孙振邦的吗?他怎么样?”孙定邦说:“那是我的堂弟,担任支部的除奸委员,他当然是再可靠不过了,不过就是腿脚不好。”“怎么呢?”“他因为给地主家扛小活儿,落了个寒腿,抗战一开始他就参加了工作,在县里跑过敌工工作,因为被捕,受刑受得两条腿都成了残废,去年才回到家来,政府倒是很照顾他,现在把腿养得算是能够走道了,可是这样的天气叫他出去不行。”
  齐英听了这个情况,想了想以后这才又问道:“你们的民兵队长叫什么名字?他怎么样?”齐英一提民兵队长,孙定邦说:“民兵队长叫李金魁,还是支部的武装委员哩,成分很好,原来在河路码头上扛脚,抗战一开始就入了党,政治上是很可靠的,不过就是脾气各路。”“怎么各路法?”“咳!你一听他的外号就知道了。”
  “他叫什么外号?”“他叫半匹牛!”齐英一听笑了笑又说:“我觉得既然政治上可靠就行,咱们叫上他一同去怎么样?”孙定邦想了想又说:“让他去,可得好好地跟他谈谈,他的嘴上可是没有把门儿的!”齐英说:“如果找不着更恰当的人,我看就叫他去,他还能不知道保守秘密的重要?你可以先找他谈一谈,把他叫来,我就这个机会也跟他认识认识,以后好一块儿进行工作。”孙定邦同意了。说完之后,孙定邦马上就找李金魁去了。齐英出去跟他插上大门回来,又叫着志如、小虎儿,急忙走进里间屋来,用棉被把窗户挡严,点起小油灯,把他的盒子炮带好,准备马上出发。
  不大一会儿,孙定邦把李金魁叫来了,给他们俩作了介绍,俩人亲热地握了握手。齐英一看:这人有三十来岁,长得五大三粗,满脸都是胡髭,两只眼睛楞大,四楞子头,脸上的肌肉都起疙瘩,多少有一点儿拱肩儿,大概是扛脚扛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上牙直打下牙,浑身乱哆嗦,面色发黄,看着可怕。齐英问道:“金魁同志这是怎么啦?看你这么壮,怎么冻成了这样?”李金魁本来就有点嗑吧嘴,这会说话更加困难,齐英一问他,他“呵……”了半天也没有回答上来,于是孙定邦替他说了:“他这不是冻的,他刚上来疟子,我说不让他来了,他觉着任务重要非来不可。”齐英一听是这么回事,连连地摇头说:“算了,你别去了,下着这么大的雨,找不了史更新来,再把你的病闹重了,那可就更不合算了!”一说不让他去,他可不高兴了:“呵……”了半天说出来了一句:
  “我非去不可!”齐英说:“你带着这么重的病,怎么能去呢?”
  李金魁又说:“发疟子就不算病。”齐英笑了:“你听谁说发疟子不算病呢?”李金魁又说:“算病,它跟别的病也不一样,我有经验了:上来疟子越呆着越难受,你要是跑踧跑踧,干点活,打打仗,也就不觉怎么样。”齐英一听又问:“这是什么道理呢?”李金魁说:
  “也许是把它跑丢了!你别看我直打哆嗦,到外边拿雨一浇,满地一跑,它准好了。要是躺在炕上蒙上八条被子它也是冷得抗不住劲儿。再一说,救人如救火!
  史更新又是咱们自个儿的同志,我要不知道也就罢了,我既然知道了,我能不去?
  我怎么难受,也比史更新好受不?我非去不行!我……”
  齐英一听,把话头子拉出来,还真是又细又长,说的话还是挺有劲儿。“好吧,既然你一定要去,那咱就一块走吧。”
  李金魁一听让他去,当然高兴,可是他不走,他又说:“先慢……点儿走,我——有——意见,齐同志。”齐英说:“你有什么意见呢?”“光……是咱们仨去、去吗?”“是啊,就是咱仨。”“咱仨不、不行。”“不行,你提提还有谁一块去才好?我是不了解情况。”李金魁又着急地说了声:“可——可——可靠的人有的是!”
  他这一句话,把齐英的心给打动了:“可靠的人有的是!
  你说说都是谁?”甭往远说,民兵里头就不少。”“你可说说到底是谁啊?”李金魁按照他的习惯伸出一只手来:“我点一点他们的名:长江、东海、楞秋儿、李柱儿。”没有等他说下去,孙定邦就插嘴道:“他们都不是党员啊!”李金魁说:“不是党员靠得住就行呗!你光在党员圈内想还行啊!”孙定邦吸了一口凉气儿又说:“他们可还都是小孩子啊!在现在这样残酷复杂环境下,咱们需要严格地保守秘密。”李金魁又说:“别看都是小青年儿,战斗起来个儿顶个儿!就拿现在说,没有一个挺不住的,对别人不敢说,对他们四个我敢——敢打保险票!”
  孙定邦听了李金魁这些话,当时没有再说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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