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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它们跟黄瑞香一样,都放进搅汁机里进行了叩解。然后,又将其如普通纸浆一样进行了漂白,又加入了假借公司开发部名义买来的亚硫酸氢盐溶液和甲酰硫磺酸,把麻袋上沽的染料和污渍全洗干净了。
根据老头的研究,若在里边再添加若干的木棉和稻草,提高不透明度的话,质地可以更加接近真钞。
我和阿宏两个人,第三次去砍黄瑞香回来,正在工作间里用大锅烧开水时,凹版印刷机的版台上搁着的手机响了。是幸绪。
“昨天你真是辛苦呀。”
“说什么呢。”
“别装糊涂了。在店门口对那个年轻司机又踢又打的武打场面肯定很精彩吧,连侍者都吓得慌忙跑去叫警察了。哎,老实交待,你到底卖了多少?”
真不愧是幸绪小姐,一下子就猜出是我抢去了江波的奔驰。
“那家黑店趁火打劫,只给了我四百五十万。”
“哇,这么多呀!那我干脆辞去那份工算了吧?”
“不行不行。裕子小姐,还有事请你做呢。”
“可是,大城和东建兴业的关系不都已经证实了吗。”
“你别抱怨了,就再忍耐几天吧,啊。还有,原料方面已经差不多弄齐了,接下来的油墨的调配还是得靠你了。”
幸绪以前跟老头一块儿试印假钞时,就曾调过一次油墨。五年前通过扫描仪进行色分解后得出的新的百分比,也全部记好笔记了。
“好的好的,那个就包在我身上了。啊——忘了最重要的事了,刚才风越寺来了个电话。”
“风越寺?”
老头的墓就在那儿。只是现在是半夜零点十五分,这个时间寺里怎么会打电话来呢。听到我的声音,阿宏也停止了搅拌,靠近过来。
“我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像是阿广的墓给人砸坏了。”
“是盗墓人干的吧。”
难道,是东建兴业的家伙们?难道他们以为老头的墓里面,可能藏了什么跟假钞有关的情报。
但是,要真是这样的话,他们应该在老头的墓刚建好时就干才对,何必要等到五年后的今天呢。
如果不是他们的话……
“因为墓地那边听着很乱,住持就过去看个究竟。结果发现有个男的在推倒墓碑,大吵大闹。那个墓,正好是阿广的。”
“喝醉了吗?”
“好像的确是喝醉了。他不仅把墓碑给砸碎了,好像还打算撬开墓穴呢。反正弄得乱七八糟的。”
“骨灰没事吧。’,
“嗯。因为他闹得太过份了,住持就叫来了警察,可是那个人什么都不打算交待,所以住持就打电话来问问我们有什么线索没有……”
事到如今还要毁掉老头坟墓,又不让人感到奇怪的人,就只有——他了。
没想到凌晨两点的警局里,竟然这般热闹。
听说是在车站前的繁华街上,同时发生了两起斗殴事件,一个是吃了饭不给钱,另一个则是客人喝醉了酒。警局一楼的窗口前,让被告、原告及其亲属们挤得是满满当当,其混乱程度,简直可以同交通高峰期的月台上的状况相媲美。走廊的尽头,传来了一个男人的怒骂声,听上去现在仍然醉得不轻。
人群被使劲分开了,光井让一个年轻警官带着出现在我们面前。
看到我和幸绪,他那双凹陷得很深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随后摇了摇头,好像以为自己还在睡梦中吧。
“这次多亏住持好心不再追究,你可别再这么干了。说是损坏别人财物,实际上早就构成犯罪了。你的地址我们也记录在案了,如果你不把坟墓复原的话,我们就会正式逮捕你,你可要记住了。听明白了吗。”
在这个便衣刑警模样的男子进行这一大串说教期间,光井始终一动不动地低着头,仿佛强忍着什么。
刑警和警官又简单地重复了几句,就赶忙返回岗位去了。
光井在窗前的一张还罩着塑料布的沙发上坐下来,用手摩挲了会儿胡子拉碴的脸,然后用一种让人觉得很没出息的声调说道:
“我没想到你会来保释我。”
“我也没想到那么虔诚地给老头扫墓的人,这次竟然会把墓给毁了。”
我低头看着坐在那儿的光井。他头上的白发,比起五年前,比起相隔五年重又见面的两周前,惊人地增多了。
“你可真有胆啊,冒着险就这么堂堂地出现在警察面前。”
“保释人是她,与我有关的记录压根儿就没留下。”
光井自嘲似地咧咧嘴。
“谢谢了,人活一世还是该有几个朋友啊。我这不就是被老伙伴的独生女给从局子里救出来了。”
光井古怪地笑起来,一会儿,笑声嘶哑起来,慢慢消失了,凹陷的双眼里,滴出了一滴眼泪。
光井像是要掩饰住它似的,把脸埋在胸前,不让我们看见。
幸绪问道:
“是不是给阿广扫墓的意义己经没了。”
光井喘了一大口气,鼻子抽嗒了一下。
“你们其实用不着可怜我,来保释我的。反正我已经,什么都没了。就算我被关进局子里来,也没人会难过了,没人会了……”
“不是说扫墓有效了,身体已经好转了吗?”
“你们别言不由衷地可怜我了。……不,不对。看到出卖过你们的可恶的混蛋被彻底打垮了,你定是想嘲笑我吧。对一个自作自受的混帐家伙伸出手来拉上一把,你们心情一定很不错吧……别开玩笑了。我为什么要接受你们的怜悯……别戏弄我了,别……”
光井呜咽着,用自己那双骨节突起的手,一次又一次地抓紧自己的膝盖。
我低头看着他那花白的头。幸绪也默默地站在那里。过了片刻,光井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抬起头,一双泪眼看着我们。
“别开玩笑了,年轻人。你这样心情是好了,可我怎么办呢?我能就这么默默地接受你的怜悯吗!”
光井紧咬着牙抬头看着我,低低地嘟峨了一句。
“喂。……买不买我的胳膊。”
“什么?”
“胳膊,我的胳膊。”
说着,握住自己的小臂给我看。
“可能已经烂掉了。不过,以前我可是干手配师出了名的。”
“手配师……?”
幸绪歪着脑袋看着我。
光井脸上浮出一丝微笑,他摇了摇头,看看四周,声音放低了。
“可不是那种往施工现场送小工的活儿。从前哪,都把制定犯罪计划的行当叫做手配师。像抢劫珠宝行、诈骗等犯罪行动,都需要周密的计划与准备。冒的险越大,就越能显出咱的本事来。”
“那,是不是那台印刷机从香港……”
听了幸绪的话,光井使劲点了点头。
“小姐,你父亲负责印刷,阿铁——噢,不,水田那家伙负责雕刻原版。剩下的我,就专管所有备件的购买以及各种事前准备。”
“怪不得呢。你改行卖户籍恐怕也是发挥你原有的特长吧。”
负责搞到只有黑道上才能搞到的东西,这多半就是光井所说的手配师的工作吧。
光井仰头看了看天花板上摇摇欲坠的荧光灯。
“我已经什么都没了,就算我就这么跟阿铁似的死了,也没人会为我伤心流泪的。可是,那样的话,我不是太凄惨了吗……”
光井眨了眨深凹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我。
“我不会小气到让你们也分我一份。反正我钱再多,也没地儿用了。……那是供品,是给那俩家伙的……那俩像孩子一样老做着一个梦的老伙伴的供品。喂,你们就让我参加吧。就让我在俩老家伙墓前再最后献上一束花吧。好吗,小哥?”
幸绪的视线移了过来,好像在征询我的意见。
我默默地盯着光井。冒的险越大,就越需要周密的准备。能干这活的人的确很难得,可是……
我冲他说道:
“东建兴业的家伙们都认得你。”
“哧。他们会认得我现在的这副相貌吗?”
说着,光井抽了下鼻子,低声下气地笑了笑。的确,想想他以前的那副啤酒桶模样,跟现在真是判若两人了。
“我不能带你去工作间。”
“那是自然。我就是去了,又能干些什么。关于印刷和造纸,我简直连点皮毛都不懂。”
“要是被那些家伙察觉了,我就毫不留情地把你出卖给他们了。”
“像我这半瓶子醋,谁会买呀。”
“然后我们就逃走。”
“是拿我当垫脚石吗。那倒不错啊。”
光井捏着下巴,翻着眼珠看着我。那眼神,看上去仿佛又恢复了五年前的神采。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