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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华的局面不小,福佑的生意不大。外边的人总以为福佑的生意做的大,每月进出几十个亿,很多是买空卖空。银行存款看上去好像很多,一亿头寸,在好几家行庄存进提出,仿佛有好几亿,翻来覆去折腾,朱延年就喜欢这个阔绰场面。”“现在改用新币了,一亿旧币只合一万新币了。”王祺说。“就是新币,每月进出几十万也不少啊!”柳惠光说,“我以前不了解朱延年一点现款到处存进提出,怪不得人家相信他有钱哩,连银行也受了他的骗!”
“朱延年的花样经多得很哩,有辰光连我们在店里也弄不清,最近夏世富把他行贿干部腐蚀干部的材料写出来,整整这么一厚本,”叶积善用手比划着说,“简直可以出一本书了。”
柳惠光想:那有一指厚的本本可以写很多材料,不禁吃了一惊,说:
“他拖了这么多人下水,国家干部受害不浅啊!真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来!”
“朱延年啥坏事做不出来?”王祺想到那次童进在黄浦区五反运动坦白检举大会上的控诉,说,“朱延年真像国民党反动派一样:好话说尽,坏事做绝。平常他在西药业讲话多漂亮,见了顾客,满嘴马列主义,尽是为人民服务,为发展新民主主义的医药卫生事业等等一大套,只要赚钱,他连志愿军都害,别的就不必提了。”
“提起朱延年,西药业没有一个人不头痛的。解放前,他投机倒把,借了利华药店三千万伪法币;只给了一点利息,本钱就没有影子。同业当中,没有一家他不轧头寸的,总是有去无来。他还开出五万多支盘尼西林的抛空账单,三个月取货。解放大军一渡江,他就露了原形,一支盘尼西林也付不出。他干脆躲起来不见面,福佑就宣告破产,福佑的债户组织了债权团,清理债务,承大家看的起,推我做总代表,和宋延年交涉,就是在这里,”柳惠光回忆地说,“他和严律师来找我,立了和解笔据,债权团本来规定偿还债务由福佑复业之日起,第一个月偿还两成,两个月内偿还三成,三个月内偿清全部债务。朱延年要求至少半年。我说时间太久,债权人方面不会答应的。双方争持不下,严律师从中调解,加了视业务情况与可能,三个月内偿清全部债务,如不可能,得延期偿清。当时,我也没有注意研究,希望福佑快点复业,生意做好,早晚能够偿清也就算了。我就大胆代表债权团答应了下来。谁晓得严律师是个刀笔吏,一定是绍兴师爷,朱延年又是个流氓,两个人串在一道,竟在‘得延期偿清’上大作文章,欠的债,到今天也没有偿清!”
“真有这样的事?”叶积善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说,“福佑复业以后,进进出出的款子不少啊,五年多,一个钱也没还?”
“头两个多月还了一点,以后是推三推四,没有完全还清,叫我这个总代表都不好说话。”
“朱延年这人一点良心也没有,不是你们立了和解笔据,福佑到今天也不会复业的。”
“提起朱延年就令人寒心,工商界听到朱延年三个字没有人不摇头的。听人提到朱延年,我脸就红了。西药业真不幸,竟然出了这个朱延年败类!真不懂,政府为啥不把朱延年枪毙了?政府老说宽大宽大,宽大也该有个边呀!”
叶积善对着柳惠光质问的眼光,惭愧地低下了头:
“这事我们也有责任。‘五反’结束以后,法院一再催我们要材料,当时忙着成立物资保管委员会,应付零零碎碎的债务,维持职工的生活,没有集中力量弄材料。收集材料,到处核对,又要动员人写,这样就拖了下来。这次五人专案小组成立,黄仲林亲自领导,才算有了眉目,把资产负债和行贿干部的材料弄全了,材料已经送到区增产节约委员会,他们看了以后,转到法院去了,法院大概不久会判决的。”
“越快越好。”柳惠光恨不能亲自帮着去做。
“一到了政府手里,事体就快了。”王祺说,“西药业很多职工关心福佑的案子,认为就是枪毙了朱延年,也太便宜他了。他害了多少人啊!一条命怎么够抵偿?有人主张千刀万剐!”
“朱延年恶贯满盈,难怪有人主张千刀万剐。我们做不了主,要看政府怎么处理了。”柳惠光不胜感慨地叹息了一声,说,“朱延年红得发紫的辰光,西药业有不少人看了眼红,心里十分羡慕。我当时就觉得那样做生意风险太大,就是赚点钞票,好日子也不会长的。果不出我们所料,‘五反’一来,朱延年就出了事。利华的宗旨是将本求利,绝不投机倒把,赚点合法利润,过个平平安安的日子,我也就心满意足了。西药业多少同业暴发起来,很快的又倒闭了。利华总是维持这个门面,保持老样子,我们不贪那个非分之财。这一点,王祺同志了解的最清楚。‘五反’当中,利华问题比较少,我们是基本守法户,大概你也听说了。”
“我了解。”叶积善见柳惠光给他自己涂脂抹粉,心中暗暗好笑,五反运动中利华药店揭露出来的问题也相当严重。他点了柳惠光一下,说,“那次黄浦区五反坦白检举大会我也参加了。”
“你也参加了?”柳惠光想起自己那次坦白,脸上唰的一下绯红了,解嘲地说,“我们都是从旧社会来的,养成一些旧习惯,一时不容易改;新社会一些规矩,我们也不大熟态,有些错误,也是难免的。”
叶积善刺痛了柳惠光的创疤。柳惠光既然改口承认错误,“五反”已经过去,不必再追究下去。他也马上改口说:
“柳经理做生意正派,人缘也好,我能够到利华来工作,心里非常高兴。我年纪轻,办事没有经验,希望柳经理多指点。”
“你到了利华,我们都是同仁了,不要客气,有事,大家商量着办。王祺同志了解我的脾气,我不大会说话,只要你们有意见提出来,我一定考虑。”柳惠光想起最近西药业酝酿公私合营的事,趁今天晚上的机会和王祺商量一下。他说,“你们两位都在这里,我有件心事想和你们商量商量。”
叶积善跨进利华药房,嗅出一种和福佑药房完全不同的气味,这里没有朱延年高高压在上头,职工之间可以随便谈谈,柳惠光也和大家聊天。柳惠光在一些重要问题上都愿意听听王祺他们的意见。他进了利华,没有风险,晚上可以平平安安睡觉,不必担心害怕第二天发生事故。他也不要看经理的脸色办事,更不需要曲意逢迎经理的欢心。他可以一心一意做好份内的工作。柳惠光有心事要和他们商量,这在福佑更是从来没有过的事。他谦虚地说:
“柳经理,你太客气了,有话尽管说吧。”
“西药业有几家同业酝酿合营,想找利华先私私合营,然后再公私合营,走社会主义改造的道路……”
“那是好事体呀!”叶积善一听到公私合营四个字脸上便堆着兴奋的笑容。从福佑到利华工作,可以说是一件喜事;利华又公私合营,更是一件大喜事,这简直是双喜监门,吉星高照啊!他忍不住打断柳惠光的话,插上去说。
王祺没有作声,他暗示叶积善让柳惠光讲下去。
“公私合营当然是好事体。利华一定接受社会主义改造,走社会主义的道路。我对党的过渡时期总路线完全拥护。”柳惠光望了王祺一眼,好像提醒他当总路线提出时,就对他谈起拥护总路线的事。“不过私私合营问题很多。老实说,上海滩上的事体我比你们熟悉些,大鱼吃小鱼的事体见过不止一回。利华能够维持到今天,完全靠把稳两个字。我这一辈子从来没有做过冒险的事。总路线是国家大事,我不能在这上面栽筋斗。我想,绝不能走私私合营的路子,公私合营么,只要全业提出来,我不后人。王祺同志,你了解党的政策,你说,我这个想法,对啵?”
“社会主义道路肯定要走的,啥辰光公私合营要看资本家自愿的条件是不是成熟。”
“说到自愿么,我没有问题。西药业还没有人提出合营,利华走到前头,引起同业的嫉妒,那不大好;当然,落在别人后头,也说不过去。我好歹还是个工商界代表人物,两头都得照顾,我打算和大家一道过渡。你们说,好啵?”
叶积善不了解柳惠光的意图。王祺不露声色,也不置可否,说:
“只要公私合营,啥辰光都欢迎的。”
“我完全接受党的领导,早点申请合营也可以。”柳惠光进一步试探。
“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