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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听了大吃一惊,怪不得朱延年态度那么坚决。
“这么说,没有办法叫延年收下?”
“这还用说。”
她想起朱暮堂也要送给自己二百多亩地,信来了好久了,一直没有机会和徐义德商量,正好现在是个机会。她说:
“暮堂送给我们那二百多亩地哪能办法呢?”
“退还给他。”
“信上说,他已经办了手续了。”她认为不能说服朱延年收下,但给她的却不好意思推辞。
“你想要吗?”
“你看呢?”
“三个字:要不得。给共产党做事要加倍小心,共产党早就对地主宣布了,要没收土地分配给农民,幸好,我们徐家祖上没有留下什么地,落得清闲。现在收下暮堂的地,那不是无事找事吗?”
“你不是说共产党保护资本家的利益吗?”
“说是这么说,一有了土地,就变成地主了。”
“资本家有土地,共产党就不保护了吗?”
“共产党说是分别处理,可是这哪能分的清?”
“暮堂大概也看到这一层了,他说田地记在我的名下,同你没关系。”
“你不是徐家的人吗?”
给他这么一说,她哑口无言。隔了一会儿,她忧虑地说:
“暮堂那里哪能交代呢?”
“写封信去。”他早就想好拒绝的办法。
“这个……”她觉得事体不这么简单,就是写信,怎样措辞呢?
梅佐贤笑嘻嘻地走进徐总经理的客厅,她见梅佐贤有事要找徐义德,便站了起来,对梅佐贤说:
“梅厂长,你们谈吧,少陪了。”
朱瑞芳走到门口,想起弟弟的事,回过头来对徐总经理说:
“延年刚才提的事,你等会给梅厂长说一声。”
徐总经理不耐烦地应道:“朱延年的事哪能会忘的了!”
梅佐贤等二太太走远了,问道:
“啥事体?”
“有什么好事,”徐总经理生气地说,“我们这位朱延年先生,又要择吉开张了,可是头寸不够,要我给他担保在银行里开个透支户头。”
“那么……”梅佐贤看总经理生气,不知道这事要不要给朱延年办。
“透支的数目倒不大:五千万。你给他打个图章吧。不过这五千万又丢到水里去了。”
“那是的,朱延年老是做投机买卖,又没有本事,最后蚀光拉倒。听说福佑的债务还没清偿完,能复业吗?”
“给他在信通银行开个五千万的透支户头,沪江担个保,别管他那些闲事。”徐总经理不愿再提起朱延年,他把话题拉到沪江纱厂上来,“佐贤,厂里的工会改选的事怎样了?”
“我就是来向你报告这件事体的……”
梅佐贤笑眯眯地叙说工会改选的情况。陶阿毛根据梅佐贤和他在弟弟斯咖啡馆商谈的意见进行,活动改选的工作相当顺利,一开始提候选人名单里就有陶阿毛。但是梅佐贤还不放心,叫陶阿毛那几天特别卖力气,到处接触工人,和这个工人谈话,替那个工人领代办米,有时就溜到工人住宅区去,了解工人生活情况,鼓励大家提出改善生活的条件,向厂方交涉。只要为了工人福利,比方说细纱间女工要求增加乳盘啦,大家要求饭后增加一碗绿豆汤啦……给厂方交涉起来,他都站在前头,讲起话来声音比谁都高,厂里办公室里里外外的人都听的见。选举那天,梅佐贤有意坐在厂办公室里办事,其实他没啥事体,一会看看报,一会瞧瞧厂里的高大的仓库,可是会不散。等到天黑了,夜班快上班了,才看到工人从做为会场的饭厅里蜂拥出来。他看到参加工会的职员们,就笑嘻嘻打听新工会的人选。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党支部书记余静当选了主席,细纱间收皮辊花的工人赵得宝当选了副主席,张小玲、钟珮文、陶阿毛……当了委员。最近开了一次工厂委员会,分了工;赵得宝兼生活委员会主任,钟珮文兼文教委员会主任,……
梅佐贤一个劲往下数,徐总经理除了陶阿毛以外,他就没有兴趣。他所关心的是还有没有接近资方的工人当选。梅佐贤听到这问题愣了一下,他默默数一数,说:
“像陶阿毛这样的人只有一个,不过,一个也就够了,工会里有啥事体今后再也瞒不过我们。总经理,你放心好了。”
“你把事体看的太简单了。佐贤,我还不能放心。你要晓得:陶阿毛一个人在里面不容易起作用,万一陶阿毛出了啥事体,我们就再也没有人在工会里了。”
“对,总经理有远见。”梅佐贤点头称赞。
“我不是叫你想一切办法多选一两个人在里面吗?”
“他们在工人当中没有威信,选不上。这次陶阿毛是下了许多工夫才成功的。”
“一个人无论如何不够,太少了,太少了!”
工会已经改选完毕,总经理的口气又是这么硬,非增加个把自己人是过不了关的。这可难为了梅佐贤。他的眼睛一转动,想起陶阿毛的话,正好给他解围。他说:
“不过,这一届工会的寿命不长。”
“为啥不长?这一次改选了,谁晓得共产党到哪一年才改选?”
“到哪一年改选确实没人晓得,总经理,你忘记那四句乩训了吗?”
“乩训?”徐义德说,“晓得,就是灵验,也是以后的事,——今年我们就不过了吗?”
梅佐贤的围还是没有解了,他在总经理面前只好摊牌了:
“工会已经改选了,即使找到合适的对象,也没有办法再插进去了。”
“这个吗?……”
梅佐贤不等总经理说完话,接上去说:
“很难。”
“说难,确实很难;说容易,也确实容易……”
梅佐贤惊异的眼光望着徐总经理。他不慌不忙地说:
“你在当选的委员当中物色一个对象,好好培养他,不是很容易吗?”
“我这个脑筋太笨了,一时转不过来,没想到这一层,总经理。”
“可别让陶阿毛知道。你知道,我知道,不要让任何第三者知道。”
“一定照办,时间方面要宽一点……”
“那可以,”徐总经理在工人方面初步安排好,他想起冯永祥昨天给他说的话,便对梅佐贤说,“工商界最近有个聚餐会,都是上海著名的人物参加,章程规定的很严。参加进去以后,有啥事体大家好商量,也好互相帮助。很多工商界的朋友想参加,可是都不得其门而入。这次冯永祥拉我进去,不晓得能不能通过……”
梅佐贤插上来说:
“那一定通过,绝无问题。”
徐总经理谦虚地说:
“冯永祥是核心人物,他能出面介绍,大概差不多。但愿能够通过,工会和工商界方面都有人,今后的事体就好办了。”
“总经理办事总是十拿九稳,只要你想到啥,就一定能办到。我在工商界威望很高,关系又多,真是四通八达……”
梅佐贤恭维的话还没有说完,老王手里拿了一封信进来了:
“老爷,少爷有信来了。”
徐总经理坐在沙发上没动,只是右手伸出去。老王把信放在他的右手里,旋即弯着腰退了出去。徐总经理拆开信来,仔细地从头看到尾,脸上时不时露出得意的微笑,把信递给梅佐贤:
“守仁从香港来信说:新厂开工了,六千锭子都装上,义信办事真能干。佐贤,你看。”
梅佐贤接过信来,边看边说:
“总经理的妙计又完成了。现在三道防线都按照你的意图实现了:第一道防线上海,第二道防线香港,最后防线是瑞士,那是解放以前早就建筑好的。”
“中国近几十年来变动实在太大,我们做生意的人不得不想的远一点。这三道防线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要是我能够集中资金在一个地方办厂,那发展会更大的。瑞士这道防线太远,外汇存在银行里虽说牢靠,但没啥利息。”他皱着眉头,好像有点后悔。
梅佐贤看他心思重重,局面有点僵,他看到守仁信上谈到自己读书的事,便笑着说道:
“守仁在香港书院里的成绩不坏,总经理。”
徐总经理感到瑞士的存款可以慢慢想法子,眉头稍为开朗一些,听到梅佐贤提到爱子的事,嘴角上露出了微笑:
“英国人办学校办的严,守仁到了那边不得不用功。他一心想去美国,我现在想起来还是不大同意,如果能去英国就好了。”
“那是啊,”徐守仁不在场,梅佐贤又是一种口吻,“学纺织自然应该去英国,念书还是英国好。美国的先生也好白相,哪能会教好学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