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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重庆星四聚餐会的事情公布之后,聚餐会的名声很不好,一些会员担心,怕引起政府误会,请大家一道研究研究,我们星二聚餐会该哪能办法?”
潘信诚一看到重庆星四聚餐会的消息,当时就想到星二聚餐会,不禁毛骨悚然,觉得骑虎难下,万一政府追查起来,有口难于分辩。他蹲在家里整整思索了一天,想出了一个妙法:自动结束,可以避免政府的注意。他暗示马慕韩约大家来商量一个对策,也好布置一个善后的事。不料马慕韩说得太简单,把问题提出去,一时又没有人发言。他不露痕迹地接上去说:
“重庆那个星四聚餐会确实别有作用的,最大规模破坏国家经济的集团,是联合同业向国营经济猖狂进攻的集团,应该受到严厉的处罚,政府处理的非常正确,我完全拥护。我们这个聚餐会和重庆星四聚餐会性质上当然不同,我们是学习政府政策法令,交流情况和经验的。不过,星四出了毛病,星二确实要研究研究,该不该办下去?慕韩老弟提的这个问题很重要,也很及时。”
朱延年自从参加了星二聚餐会,兴趣特别浓厚。他成了星二聚餐会的会员,不仅在西药业,就是在整个工商界,他的身价忽然提高十倍。工商界的朋友见了他,都另眼相看。在银行界调点头寸,在西药业进点货,都比过去方便。而且,通过姊夫和这些巨头们发生了关系,他希望把西药业公会抓过来,那发展的前途,就不是一个小小的福佑药房经理可比了。他今天接到通知,以为会讨论工商界怎样对付政府的五反运动,没想到要研究该不该把这聚餐会办下去,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星二聚餐会应该办下去,在他看来,是不成为问题的。他还希望星二聚餐会进一步发展,多吸收一些会员,好扩张自己的势力,研究对人民政府的合法斗争。马慕韩对这个问题提的不太明确,潘信诚的意思显然不主张办下去。他盼望有人出来反对,他好跟进。可是大家都默默无言,你望望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人啧声。他忍不住站了起来,朝马慕韩说:
“信老说的对,我们星二聚餐舍和星四聚餐会的性质完全不同,这一点非常重要……”
潘信诚从来没把朱延年这样的人放在眼里。朱延年参加星二聚餐会之后,潘信诚不和他往来,也很少和他谈话,认为他是一名危险人物,一沾上边,说不定啥辰光要吃他的苦头。但他是徐义德的小舅子,和冯永祥也算有些关系,不必去得罪他。潘信诚对他采取敬而远之的办法,料他成不了气候。听到他赞成自己的意思,暗暗看了他一眼,奇怪连朱延年这样的人也看到这一点了。等到他说下去,潘信诚听来又不觉得奇怪了:
“两个聚餐会性质不同,坐的端,行的正,也就不必怕政府误会。我认为我们星二聚餐会完全可以继续办下去。上海像我们这样的聚餐会,少说一点,也数得出几百个。据我知道,这几百个聚餐会没有一个要结束的,他们照样聚餐,政府从来没有过问过,更没有禁止,我们为啥要结束呢?没有事情,聚聚餐,聊聊天,有啥不好?”
潘信诚的眼光从朱延年的身上转到第二桌,他看到金懋廉站起来了,金懋廉支持朱延年的意见:
“这个聚餐会对我们联系工商界的朋友,学习政策,倒是有些帮助。如果可能的话,还是继续办下去的好。要是结束了,连个学习的地方也没有了。”
唐仲笙坐在金懋廉对过,直是笑,仿佛笑他不了解行情。
梅佐贤坐在朱延年的右边,也赞成他的意见:
“延年兄的意见值得考虑,”他想到徐义德坐在第一桌始终没吭声,他的态度怎么样还不清楚。他马上退了一步,说:
“各位可以研究研究。”
潘宏福坐在潘信诚旁边,生怕爸爸听不清楚,他歪过头去,低声对爸爸说:
“看样子他们都不同意结束,是不是要重新考虑考虑?”
“现在结束都嫌晚了。”潘信诚碰了碰他儿子的胳臂,小声地说,“少说话。”
潘宏福不声不响地闭上了嘴。
马慕韩听听大家的口风不对,没有人提出要结束。这个星二聚餐会是他和史步云、冯永祥几个人发起的,别的人不过是一般的会员,唯有他们这几个人是核心分子,承担的责任和别人不同,政府如果追查起来,首当其冲的就是他们这几个人,特别是他,政府首长都知道他是工商界的进步分子,党与政府也注意培养他,他哪能还和大家一道搞星二聚餐会呢?潘宏福昨天告诉他不如自动停止活动,希望星二聚餐会能找大家来商量一个办法。马慕韩懂得潘宏福是他爸爸授意来的。显然潘信诚是主张结束的。因为事情很紧急,昨天晚上他就约了冯永祥、江菊霞一同到史步云家里商量这件事,经过再三考虑,认为目前风头不对,还是结束的好,过一阵子,看看再说。今天史步云身体不舒服,要马慕韩和大家研究研究。他原来估计大家一定赞成结束的,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朱延年公然不赞成,简直是不识大体。马慕韩几次望着冯永祥,希望他发言。他兀自一杯又一杯灌老酒,不了解他葫芦里卖的啥药。
冯永祥昨天夜里回去,躺在床上,半宿合不上眼,在动脑筋:星二聚餐会就这样结束了吗?他向政府首长和中共市委统战部反映一些情况,主要是靠星二聚餐会听来的,而他谈一些政府首长的指示,大部分是在星二聚餐会上透露的。星二聚餐会虽说没有市工商联人多影响大,但是工商界巨头们大半在这里,并且没有一个政府方面的人,讲话不受约束,商议起来方便,起的影响也不小。从心里说,他是不主张结束的。但是巨头们要结束,度察当前的形势,结束比不结束好。他虽想坚持,如果巨头们不参加,那星二聚餐会就没有啥意思了。他昨天赞成马慕韩结束,就是由于这个原因。今天听听大家的口吻,特别是金懋廉也不主张结束,这就值得考虑了。金懋廉是金融界消息灵通人士,对政府的行情摸的也熟,办事老练而又持重。他希望办下去,看样子,星二聚餐会的命运还有挽回的余地。他明知道马慕韩的眼光是要他发言,他故做不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夹了一块盐水鸡放在嘴里,细细咀嚼。
马慕韩怕大家意见一面倒,再说服就吃力了。冯永祥既然避开他的视线,其中谅必有苦衷,没有办法,他只好亲自出马了:
“有这么一个聚餐会,大家经常见见面,学习学习政策,研究研究理论,当然对大家都有帮助。偏偏不巧,冒出一个重庆星四聚餐会,把聚餐会的名声搞臭了。我们这个聚餐会虽说和星四聚餐会不同,可是谁也不能保证个别会员没毛病,有的会员的毛病可能还很大。当然,我们联合起来向国营经济猖狂进攻是没有的。大家考虑考虑,是不是把它结束了,免得引起别人的怀疑。”
朱延年正夹了一块广东叉烧往嘴里送,听了马慕韩这一番话,他的脸顿时红得像箸子上的那块肉。他以为马慕韩讲的那个“个别会员”就是指的他。难道马慕韩深知福佑药房的内幕吗?是谁向他报告的呢?怪不得在林宛芝三十大寿那天,一再不肯认福佑的股子哩!他把那块肉往面前的绿瓷碟子里一放,歪过头去,对第一桌上的人说:
“慕韩兄的担心,我看,是多余的。我们星二聚餐会的人都是很正派的,一向奉公守法,根本没有人向国营经济猖狂进攻。要是有的话,早叫政府发觉了。”
餐厅里的电灯光本来就够强烈,给雪白的屋顶一衬,更加明亮,照得朱延年额角上暴露出来的青筋都看的清清楚楚。马慕韩见他那一股紧张劲,心里不禁好笑,原来在徐义德书房里自鸣得意的干部思想改造所的所长,无意之中给他戳痛了疮疤。马慕韩并不因为他的撇清,而改变自己的说法:
“话不能说绝,十个指头伸出来有长短,在很多人当中,难免有个把人出毛病,……”
朱延年站在那里追问:
“你说是谁?”
马慕韩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说:
“没有人有毛病,政府为啥要‘五反’呢?”
朱延年把嘴一撇:
“谁晓得政府想的啥主意?……”
潘信诚见朱延年不识相,和马慕韩一来一往,把别人放在一边,耽误了今天要结束星二聚餐会的大事。他嗫嚅地想说,考虑到现在正是五反运动紧张关口,不要得罪了他,说不定将来咬自己一口,跟朱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