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八八书城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短篇小说(第一辑)-第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己也倒下去。我们都哈哈大笑。郑珏要我就地拍下她的狼狈相,还要跟我拍照。我
用手遮住镜头,不让她照。我们相携着从冰湖上走过时,我说,我没有一张六岁前
的照片,如果有,我愿开价万元找回它。我的第一张照片是小学毕业时照的,那是
要办毕业证书。从此所有的照片都记录了我的残缺,我一般是照侧身照片。

    眼前出现了无名氏小说《北极风情画》里的意境,一对异国男女在寒冷的雪域
北国行走。可惜的是,身边的她不是奥蕾莉亚,我也不是出家前的一行僧人。我们
不是同一时代的人,不可能有共同经历。我不该跟她讲得这么多,尤其在这样的环
境里。

    我说郑珏,我们认识已有三年了吧。

    是的,真没想到我们会同游北京。

    上海的堵车是严重的,车辆几乎在每个路口都要习惯性地停车,这时间足以让
你断断续续地看完一部长篇小说。这句话是我的发明我的专利。有时候我不坐小车,
就是想在公交车上饶有兴致地观赏风景。城市行人在一种俯视的角度下流动,摇摇
晃晃。有一天在双层巴士上,我想,是谁在开动这辆汽车呢?就从梯上下来到驾驶
室。

    你有没有觉得我当时是去劫持你?

    没有,觉得你挺好玩的。

    你知道我为什么看中了你吗?你看着我就像看平常的人一样微笑,这足以让我
感动。

    我就这样认识了郑珏。她作为司机竟是一个穿牛仔裤着迪多鞋的姑娘,瘦削、
短发、很清秀,倒有点像日本小姐。没有想到这庞然大物由这么娇美的小姐驾驭着,
当我说出这话,她侧头礼貌地笑了,笑得很甜,突出了嘴角上的那点小痣。她回答
我这车叫利南牌,英国的,烧柴油。她说开车很好玩的。每天在固定的街上转上十
个小时,竟从没去过外地,连浦东也没去过。我认定她是可塑性很强的青年,就给
了她一张名片,说,将来说不定你想改行的。下车时我们互道再见,相视一笑。那
时的上海变得晴朗极了,淡淡的晨雾像杯新鲜的牛奶。

    我上幼儿园的时候就想长大了当司机,笛笛叭叭,以为这是天底下最好的职业。
郑珏从不对我讲什么知遇之恩之类的话,她时时流露出的感激表现在对我的认知和
某种安慰上——尽管我并不需要。在万寿山西麓雪迹斑驳的松林,她说,人为什么
总是追求外表的、形象上的美呢?内在的、心灵上的完美才是更有震撼力的。

    我说,前者是无条件的,而后者是有条件的,只有很少的人才会要求这种公正。

    反正对小齐,我看中的是他的内在魅力。

    但是开始,我看中的是你形象上的优美,可能他也是吧。当然,秀外还得慧中。

    你就是说人不能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是吗?郑珏笑了。

    不知是她挽着我还是我搀着她,在林海雪原中行走,一步一个脚印,踩出嘣滋
嘣滋的脆声。我们都喜欢听这音符,有点神圣地步入教堂的意味。郑珏说,我真不
想这雪化掉,雪很仁慈博大,总是想掩盖天下的缺憾和不平。

    雪白到极处就黑了,上面还跳跃着火苗,那不是历史的闪现,而是因为雪盲—
—那次灾难给我的眼神经留下诸多后遗症。

    突然一团雪球向我掷来,冰冷地在我的脸上绽放。好你个小郑珏!我抓起一把
向她还击。她格格地笑着跑开,又投来一团彗星状的白色。我们就这样疯闹了一阵,
飞雪散花,两人的身上和颈脖里都是雪,结果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大声狂笑,剧烈
喘息。

    天上是瓦蓝瓦蓝的北京的天空。

    我说,这,要是,你和小齐,在一起,多好。

    我也想,要是你和路露阿姨,这样躺在雪地里,多美多酷啊。郑珏抹了抹笑出
的眼泪,接着说,昨天,我在王府井,给她买了一套唐装。

    哎呀,那正是我想跟她买的。

    回去的旅程总有似曾相似之感。但对郑珏来说仍很新鲜,因为她要继续听我讲
往事,而我一旦开闸就不能止住,索性来个竹筒倒豆子。

    在软卧车厢里,我说,跟你出差憋死了,又不能抽烟。

    她幸灾乐祸地说,烟给我管着,讲得好就给你奖一支。

    我到两个车厢的连接处抽完一根烟回来,脑海里的往事就风卷云舒了。

    是的,我不愿意谈我的命运。它的不幸完全是早就注定了的。脸上的创伤带给
我的是心灵的创伤。二十岁的时候,我开始忍受苦刑,到上海第九医院做植皮手术,
医学上叫皮瓣移植。那真是残酷啊,简直就像进了一次渣滓洞白公馆。开三刀补三
刀,那个痛啊。我的左手被绑起贴在左脸上,让手臂上的肉跟脸上的肉长在一起,
整整二十九天!然后再把它们割开。你可以想象我已经变得多么坚强。出院之前,
还包着纱布,我才去看沈妈。她心疼地喊我的小名,大元,侬又吃苦了。怎么不告
诉阿拉一声?我说我就怕麻烦您。说什么麻烦,那就把阿拉看外了。沈妈又做糖醋
排骨招待我。那次我没有好心情呆在上海,一出院就回家了。

    在那前后,很长时间我不愿夜间出门,倒不是害怕夜色而是害怕别人看到夜色
中的我而受到惊吓。从十岁开始我就操练武功,让谁也不敢欺负我,但这只能在肉
体上维护自尊,并不能改变我的命运。一九七二年我就坐过一次班房,当作坏分子
关押遣送,原因就是那如魂附体的伤疤。那一年我曾想报名参军,让血洒疆场来结
束我这一生。我这一辈子就求过父亲这一次,按照父亲的地位,他完全能办好这件
事,但他那老布尔什维克的秉性是绝不会为我开后门的。母亲找他的一个部下帮忙,
其实他们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伤疤超过多少公分就不能参军是有规定的,不然就有
损军容。但他们怕伤害我的自尊心,让我去正常地办手续、体检,一切像真的一样。
接兵的副团长对我说,当兵可要能吃苦啊。我们在一个小礼堂滚地铺,等待早上抽
血,我激动得差不多一夜没睡。但入伍通知书一直没来,最后我得知是因为查出我
有肝炎。而事实上我没有任何肝炎的症状。我的两个好朋友参军走了,送他们的时
候我真是悲痛欲绝,但表面强作镇定。我明白了伤疤对我一生的意义,这是我走向
成熟的开始。

    我无所排遣心中的郁闷就想到上海去看沈妈。我到芜湖一个朋友那里去玩了几
天,走时在码头候船室被一个革命警惕性极高的联防队员盯上了。那时当地正在追
缉一个逃犯,他看我形迹可疑,就把我带到治安室。我说你凭什么抓我?他布满血
丝的眼睛盯着我的脸,说,我一看就晓得你不是个好人。我气得一拳朝他打去。他
大喊大叫,来了几个人将我制服,要对我实行无产阶级专政。我被关押起来。他们
讯问我是哪里的?我当然不能说真话,让家里人知道我犯案关了牢房还不把他们急
死?就说我是上海知青,你们只要把我遣送上海就有人来接我。他们当然也不相信。

    牢房的日子简直记不清天数了,有一天,我不知为什么被转送到了蚌埠火车站。
那时正有一列火车开来,我急中生智,突然想起苏联电影《红叶》里的一个镜头,
像那个男主人公一样,我等火车驰近大约相距百米的时候猛然跳上铁轨跑去。我的
身后是“有人自杀!”“抓逃犯!”的惊呼,但谁也不敢来追赶我,等到长长的火
车呼啸而过,我早已逃得没了踪影。

    哇塞,你真酷啊,纪总。简直像个江洋大侠。来抽烟,我也陪你抽一支。

    我和郑珏到走道上,点燃了烟。她一脸崇拜地看着我,我向她吐了一团雾,听
得过瘾吗?

    她车过头去,呛咳一阵说,哎呀,你快点说说后来嘛?你后来到上海没有?

    我卖关子说,你不请我吃饭,我就不讲了。由于从颐和园赶回宾馆再赶到车站,
我们没来得及进晚餐呢。

    郑珏说,我差点还忘了,现在立即去餐车,我做东。

    那次我分文没有了,趴货车到了上海,在沈妈那里过了半个多月。那一年苇姐
刚结婚,姐夫是复旦大学的老师,就在沈妈的小楼房辟出一间做了新房。这条小弄
简直是个植物园,有参天大树,有爬墙虎,晚上还能听到蟋蟀的叫声。附近有座高
达六层的美式建筑,看上去就像是在外国。记得沈妈带我出去看过几场“批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