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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世界上的人了,母亲为什么不跟她说话?!
秀兰正犹豫着,突然感觉脖子上一阵冰凉,用手一摸,软绵绵的一只胳膊,象软体动物似的搭在她肩上。秀兰说你是谁?那个声音说我是你的孩子呀!我好不容易投胎转世,却被你狠心地打掉了,这辈子只能做孤魂野鬼,没法子再转世了!秀兰说你不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怎么会是这个样子?——那声音沙哑干枯,象是一百岁的老人,但身躯却真的是未足月的婴儿,趴在她的肩膀上象羽毛一样轻盈……秀兰说孩子我对不起你,我不该那样做呀!但是我没有办发,没有办法呀,孩子!现在你姐姐也死了,我们又成一家人了,今后不再分开,好吗?
秀兰说这些话的时候自己也听不见,因为声音都被空气吸走了!她急得满头大汗,歇斯底里地呼喊着,但发不出任何声音……
七十一(3)鸡飞蛋打 文 / 高鸿
一股更大的沙尘卷了过来,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天地一片昏暗……
隐隐约约地,秀兰听到了茂生的声音:“——秀兰!秀兰!你快醒醒!”声音夹着哭腔,是那样的悲切。
“秀兰呀,你赶快醒醒呀!你要有个三长两短,茂生还怎么活呀!”是柳城明婆姨的声音。
秀兰的鼻子上插着银针,身上的冷汗把衣服都湿透了,象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茂生抱着她放声痛哭!
茂生没让秀兰到太平间去,自己在里面大哭了一场。
贝贝的样子很平静,感觉象睡着了,茂生相信她还能醒来,挥着两只小手喊他爸爸。
“……爸爸上班回来了,爸爸很辛苦,妈妈做了好多好多好吃的东西等你回来哩!爸爸吃饭吧!”
茂生应了一声,贝贝步履蹒跚地跑了过来,茂生展开双臂一下子把她就举过了头顶,然后放在自己的脖子上。
“亲一下。”他骄傲地说。
孩子亲了一下他的脸颊,涎水弄了一脸,茂生很高兴。
“还有这边。”他指着自己的另半边脸。
孩子又亲了一下。
“还有眼睛,还有鼻子……”一种幸福的感觉溢变全身,茂生的要求也越来越高。
“行啦行啦!赶快吃饭吧!父女俩一见面就疯,看把你能的!”秀兰笑嘻嘻地把孩子抱走了,塞给茂生一个馒头,要他吃饭。
“解箩箩,溜面面。
舅舅来,吃啥饭?
吃麦面,打鸡蛋,
鸡蛋黄,扔过墙。
——几颗麦?
——两颗麦!
倒在碾子上没人推;
公鸡推,母鸡簸,
鸡娃跟着拾麦颗。
猫做饭,狗拢火,
老鼠在炕上捏窝窝。
鸡上案,蹬打盆,
怪贝贝的女婿不是人……”
这是父女俩最爱玩的游戏:手拉着手,腿瞪着腿,随着歌谣前后移动。每当这时,孩子就会笑得喘不过气来。
“——爸爸,贝贝今天没有哭,也没惹妈妈生气,妈妈说贝贝是好孩子!”
“嗯,我们贝贝本来就是好孩子嘛!”茂生说。
“爸爸,贝贝会唱歌了,我给你唱吧: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我问燕子为啥来?燕子说,这里的春天最美丽!”
冬天马上就会过去,燕子还会再来,可是可爱的小贝贝却永远不会再醒来了!
……
“爸爸不要回去了,贝贝很听话,贝贝不要洋娃娃了,你能在医院留下来陪我吗?”手术后,贝贝见到爸爸买的洋娃娃,高兴得手舞足蹈。茂生紧紧地抱住她,说爸爸先回去打扫房间,你跟妈妈随后就回来,然后我们永远不会再分开!
孩子咯咯咯地笑了,笑声很灿烂!
泪水止不住又流了下来,成串地滴在孩子冰冷的脸上。
笑声没有了,随着门外瑟瑟的寒风消失得无影无踪。
茂生把孩子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那手象石头一样冰凉,一股寒流直刺骨间,浑身都起了疙瘩。
他吃了一惊,冥冥中,仿佛有一股力量牵着他腾空而起,血轰轰地涌了上来,孩子的笑声变成了凄厉的呐喊,向着一个看不见的高度逃遁而去……
回到厂里后秀兰就病倒了。女工们纷纷前来探望,劝她想开一些,过上两年,说不定自己就会养一个。
想起在医院做掉的那个孩子,秀兰更是伤心得肝肠寸断。
这真是鸡飞蛋打一场空呀!
——告诉茂生吧!自己不能再瞒他了。如果茂生生气,狠狠地打她一顿,心里也许会好受一些。
——不能告诉他!事已至此,再让他伤心绝望,那不是要他的命吗!?
所有的苦难就让自己一个人来忍吧!茂生一辈子善良,上苍有眼,一定会赐予他们孩子的。
茂生回来后就得了一种怪病:不能见水或冰凉的东西,一见水浑身感觉就像爬满了毛毛虫一样痒痒,身上起了很多的风刺,红肿一片,越挠越痒,痒得人心都缩成一团了。
不能开冰箱,一开就痒;不能用水龙头上的水,一用就痒;同事开玩笑向他泼水,他大发雷霆,把人家吓了一跳——平日里脾气很好的他,怎么变得如此暴躁?
茂生也不知道。后来去了医院检查,也没查出病来。
这种病一直折磨了他半年,直到有机会去省城出差,茂生去省医院检查,情况一切还是正常。医生问他是不是受过什么刺激?建议他去作精神理疗。理疗医生详细询问了他的情况,拿了一块冰让他把手放在上面。茂生看见冰浑身就开始不舒服,哪敢用手去摸?医生坚持她的意见。为了治病,茂生只好闭上眼睛把手放在冰块上,一股透骨的冰凉让他打了个寒颤,一种曾经的感觉使他想起了那天在天平间的情景……过了一会,身上居然不痒了!
看来心病还得心来医呀。
茂生的病就那样好了。
七十一(4)终于有房住了 文 / 高鸿
秀兰在家里躺了半个月,最后起来了。人瘦了一圈,象大病了一场。茂生把孩子用过的东西都烧了,唯一留下的是孩子最喜欢的那个米老鼠,在医院也一直带着。秀兰看见它似乎就像看见了贝贝,眼泪止不住就流下来了。
工艺厂的外面有一个建行营业所。
建行缩编机制,效益不太好的营业所要不撤掉,要不就让别人代管。这个营业所主要对工艺厂业务联系,所以建行与厂里商量后,决定他们出一部分工资,让工艺厂的工人暂时代理。
建行营业所是一座独立的小院,里面有一栋二层的小楼。小楼约建于七十年代末,显得很陈旧了。一楼为营业厅,二楼是员工宿舍,有四间房子。由于厂级领导基本上都有房子了,厂里集资修建的房子马上也要竣工,茂生因为给孩子看病没钱投资,郝书记于是决定由主管财务的科长住两间,茂生住两间。
茂生从此结束了两年的租房生活。
一种幸福的感觉溢遍全身,很长一段时间,他们没有再为房子的事情发愁。
然而令他们发愁的事情还是有的。
先是老家不断来人,来了吃饭倒是小事,晚上住宿就成问题了。
建行营业部的小楼因为建得早,每间房子只有十二平米,一间做卧室,一间做厨房,还是很拥挤。秀兰说原来住牛毡房的时候就一间房,感觉也住下了。现在两间房子还没处放东西。看来我们的家当不少呀!他们做了一张硬板床,一套沙发和书柜,房子里已经放不下了。
建行楼不漏雨,但上面的楼板很薄,一晒就透,夏天比牛毡房还热,跟蒸笼似的,后半夜才能入睡。冬天奇冷无比,生了火炉也不管用,家里晚上结冰,水缸都冻破了。
还有就是这个地方没水,吃水要去几百米的地方去吊。那里有一口水井,每天早晨都会有许多人排队等候。
老家人频繁走动,只要上榆城办事,想办法也得找到茂生,他无法拒绝。
自从孩子死后,茂生回老家的次数少了。一来麦田全部成了果园,不用再回去收麦子了,二来回去的麻烦事太多,他感觉很累。
首先是回家就得走亲戚。走亲戚就得买东西,少了还不行,因为你是出去的人,跟农村人不一样。大包小包一大堆,到各家跟调盐似的,感觉一点点。他们非常在意你来带的东西。有一次茂生去茂霞家,由于没给孩子买衣服,二姐当时就伤心得哭了起来。这也难怪,村里有在外面干事的亲戚,大家互相攀比,女人们在一起拉话最津津乐道的就是这些。茂霞是个争气的人,给大家说他的弟弟茂生在工艺厂当厂长,把事情干起来了。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