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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获-2006年第5期-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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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出发赴北戴河之前我给中央人民广播电台邵燕祥写了一信,差不多同时,他从北京给新疆文联写了一信找我,我从北戴河回来后到西便门广播局宿舍去看望了他。从他那里得知了林斤澜的地址,就在芳娘家的近处,幸福楼。我很快看到了老林,不久出席了林的请客,不但看到了邓友梅、从维熙、刘绍棠、邵燕祥、刘真,还看到了浩然。当时广东的《作品》杂志发起了对于浩然的批评,人称《作品》发射了中程导弹。而在林斤澜这里,一片团结起来搞创作的皆大欢喜气氛。林斤澜比我大十好几岁,人称林大哥,很有团结四面安定文场的气概。我们在老林那里聚谈甚欢,笑声不断,说的都是“文革”中极左分子的笑话,这些笑话与社会上流传的例如曾任“文革”时期《人民日报》负责人的鲁瑛的笑话异曲同工,如说鲁曾将班达拉耐克夫人称为班禅夫人,把赤裸裸读成吃果果。还说到一位曾居高位的坐火箭上来的人,在接待外宾时听到外国人对于中国古代医书作者李时珍的称道便问“李时珍同志来了没有”。 
  有什么办法呢?知识分子就是多认几个字,多知道一点古往今来,排斥知识的人必定出丑。而有点小小知识的人又着实可怜:我们知道的不过是裸不读果,班达拉耐克夫人出自斯里兰卡罢了,又有多大出息? 
  而最妙的是江苏的陆文夫正在北京电影制片厂改剧本,他辗转打听到我在北京,便与他的妻子管毓柔一起到我的岳母家找到了我。陆文夫比我大六岁,江苏泰兴人,他在苏州上的中学,毕业后一九四六年到苏北老区上了华东军政大学,四九年随着解放军的渡江船只过了江,又到了苏州。他与苏州结下了不解之缘,长于斯,写于斯,逝于斯,甚至获得了“陆苏州”的美誉。一九五六年由作协编辑的年度短篇小说选中,我的《组织部……》与他的《小巷深处》同列,我们之间有一种同科“进士”之感。 
  又同科落难。一九五七年,江苏几个青年作家要办“同仁刊物”《探求者》,出了一期,表示要好好探求,定为反党集团事件。陆由于不是党员,没戴帽子,但一下子降了三级,这一闷棍着实不轻。我是戴帽子没降级,他是狠降级不戴帽子,表现了那个年代少有的多样性。 
  “大跃进”以后,陆文夫似乎稍稍活跃了那么几下子,茅盾还评论过他的作品,到了六三年以后,文艺界叫做搞了一下“假整风”,已经假得文夫狼狈不堪,干脆送到工厂做工去了。 
  一九七八年夏,被封者纷纷露头,文夫也不例外,我在《人民文学》上读了他的小说《献身》,他写得非常动情,我读得也非常感动。我们见面,有一种大难幸存,相濡以沫的感慨,也有一种天涯比邻,(即使从不见面)相知相惜的温热。其实我们过去并无私交,现今一见如故: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文革”灾难,造成了那几年的前所未有的作家间的团结和友谊,文人相轻已经变成了同生死,共患难。却原来,文学如此脆弱,并非一旦可以绝灭,作家如此无能,也非雷霆——哪怕是反复大轰大嗡——可以摧毁。 
  他的好友,江苏著名作家方之同来或是以后也来了,并建议我们一起去看望一次周扬,方之负责去联系,从方之那里我第一次听到周扬的秘书谭小邢的名字,她的笔名则被更多的人知道:绿菲。 
  时周扬任社会科学院副院长,胡乔木是院长,陈荒煤是文学研究所所长。当时的一些文艺机构或者已经被解散(如文联作协),尚未恢复,或者太敏感,暂时不宜由原来的老领导“还乡”杀回,便先贮藏到社会科学院,也是过渡一景。 
  周扬精神很好,风度依然,无法想象他是怎样度过了“文革”一难,我们的领导干部还是真经得住折腾。我们与周扬同志谈得很高兴,周扬并关心我的工作,说是社科院要成立民族文学研究所,可以把我调来。 
  通过文夫我知道了张弦的情况,他“文革”中在马鞍山电影院收门票,怪道他一复出便写了一个由于胶片翻倒造成了政治案的故事《记忆》。他正在争取把工作转到南京来,马鞍山行政区划上虽属安徽,实际离江苏更近。 
  我住在岳母家时期,常常围绕着龙潭湖漫步。我非常想写一部能更充分地发挥我的精细描写与浪漫抒情的特点的作品,我要写一篇风格追逐青季思·艾特玛托夫的作品。我要用全部的心力歌唱新疆,歌唱大地,歌唱人民。我围着龙潭湖走了一圈又一圈,终于构思好了《歌神》。 
  请读这篇小说: 
  除了我正在恼怒,这初秋黄昏的田野上的一切,是多么美妙而且和谐! 
  落日给温雅地摆动着的、道路两侧的杨树林的顶端镀上了一层金辉,又透过竞相伸展的茂密的枝条,婆娑摇曳地飘洒到汩汩流淌着的、正在为播种冬麦而备墒的大渠的水面上……郁郁的秋草之中,时而抬起个把山羊或者毛驴的头颈,……有一辆辆载重汽车驶过,挡风玻璃上滑动着橙色的、愈来愈清晰可触的落日……靠近“家”了,乳牛们撒开了欢,哞哞地叫着,拙笨而又起劲地摇摆着它们的肚腹和肥臀,跬起了团团尘雾。 
  …… 
  大地无言而变化有定……昼和夜、夏和秋、燥和湿、暑和寒更迭交替的时刻,空气、温度、微尘……一切都在升腾和下降,旋转和安歇…… 
  几乎再找不到我写的别的小说,这样认真地描写风景,我是在写世界,写祖国,写边疆,而基本上没有什么自我表现。接着我写到了维吾尔人民的歌声: 
  好像在一个闷热的夏季,树叶颤动了……好像一个熟睡的婴儿,梦中听到了慈祥的召唤,他慢慢地、慢慢地张开了眼睛,他第一次看到了世界的光和影,看到了俯身向他微笑的美丽的母亲。 
  ……一声高亢的呼唤,中断了连续,艾克兰穆蓦地把头一甩,用一只手支持着自己,放下弦琴,面对着苍茫的天上升起的第一颗星,用一种全然不同的、天外飞来般的响亮的嗓音高唱……像洪水冲破了闸门,像春花在一个早上漫山红遍,像一千个盛妆的维吾尔少女同时起舞,像扬场的时候无数金色的麦粒从天空撒落。艾克兰穆的歌儿从他的嗓子,从他的胸膛里进放出来,升腾为奇异的精灵,在天空,在原野,在高山与流水之上回旋。我呢,也随着这歌声升起,再升起,飞翔,我看到了故乡大地是这样辽阔而自由,伊犁河奔腾叫啸,天山云杉肃穆苍劲,地面上繁花似锦…… 
  百分之百的正面的描写,认真的体验与衷心的歌颂,连续用着华丽的比喻与繁复的词语,这是谁写的呢?毕竟是经过了二十余年新奇的生活经验的王蒙! 
  啊,歌声,驯良而又剽悍的,乐天知命而又多情善感的维吾尔人怎么能离得开你!难道不是所有的维吾尔人在没有学会说话的时候就学会了唱歌,没有学会走路的时候就学会了跳舞吗?只是因为有了歌儿,这雪山上的松涛,这长河里的波浪,这百灵和黄鹂的啁啾,这天马的长嘶,车轮的吱呀和驼铃的叮咚,这呼唤孩子的母亲和呼唤母亲的孩子的大千音响才有了意义,有了魅力;只因为有了歌儿,人民的苦难,祖国的光荣,民族的命运,英雄的襟怀,少女的爱情……才都成为可以表达,可以被人同情和理解的了。维吾尔人的歌曲呀,就是维吾尔人的灵魂! 
  无怪乎胡乔木同志独喜此篇作品。新疆话剧团的尚九骖给我写信,说是读了《歌神》才知道“才”字是几笔几划。在此篇中,我的思想感情是何等的规范正当,我的语言文字是何等的丰满雍容,我的艺术感觉是何等的敏锐周全,而作者的爱憎又是何等的热烈奔放!多数其他短作品,我都是突然受到某个细节,某个情绪的触动,所谓灵感激动了内心,铺染生长,以致全篇的。我的多数作品是被文思所挟持,被灵感所推动,是“它们”写我。而此作却是殚精竭虑的产物,来自整体性的歌唱愿望,清清晰晰,明明白白,是我在写“它”。故事情节完全符合口径,不但有批判“文革”,而且有批判“苏修”,爱憎分明,立场坚定。顺便说一下,反修早已搞得如火如荼,我们这一代作家当中,文字中加进了反修内容的人绝无仅有,是王蒙才跟得这样紧,王蒙已经做到了指向哪里,打向哪里,而且打得有声有色,有才有艺了。 
  如果我一直这样写下去呢? 
   
  五 大难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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