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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理所当然被何大少知道,很快演变成他们全家都知道。何大少家五代单传,何老太太高兴得差点晕过去,立刻准备丰厚聘礼,和何老太爷一道亲自去周越越家登门提亲。慑于何家的淫威,周父周母欣然应允了,双方家长达成高度共识,周越越自此被休学软禁在家,每天好吃好喝好好供着,只待下个月良辰吉日和何大少完婚。虽然也尝试过反抗,但哪里有反抗哪里就有镇压,且每次都被镇压得很彻底,周越越终于举白旗投降,何大少很满意。
周越越说:“宋宋,我结婚那天你当我伴娘:””
我说:“那不成,我都有儿子了。”
她坚持:“正好,你儿子就来给我当花童。”
我说:“这真不成,没这个先例。”
她看着一旁的何大少:“宋宋不当我伴娘我就不结婚。”何大少说:“颜宋,你行行好吧。”
我说:“那好吧。”
这样一路欢笑,生活似乎又回到初时模样,心里却知道是不同的。那些不同之处埋着隐隐的遗憾隐隐的伤,但在某些特定时刻,都可以忘怀。谁都要继续走下去,谁都是这样继续走下去。
就在周越越的婚礼如火如茶准备期间,那天,我如常去电视台。台里没什么人,办公室只有蒋甜和陈莹两个,似乎正讨论什么,看我推门进来,双双愣了一下,愣完埋头继续讨论他们的。我前几天已经和头儿递过辞职信,做完这个学期就不打算再做,一方面要忙着实习,另一方面要忙着找工作。头儿答应了,打算让蒋甜接我的班,最近几次到办公室来都是和她做工作交接。我整理了一会儿材料,把有用的挑选出来,递交给她。她漫不经心接过,半晌,突然提高音量对陈莹道:“娱乐圈就是这样的,你看有些小明星一辈子想嫁人豪门,想攀上高枝做凤凰,可就是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重,主动贴上去给人家玩,到头来人家玩儿过了该订婚照样订婚该结婚照样结婚。她们自以为能怎么怎么样,最后还不是被人家几个钱就打发了。”
陈莹笑了一声:“能怪谁,自己把自己搞得太便宜了。”
他们讨论得很热烈,我不便打扰,资料整理完正准备离开,手已拉住门扉,蒋甜叫住我:“哎?颜学姐你知道秦老师订婚了吧?”我转头看她。
她把手中杂志翻开立起来给我看:“你不会不知道吧?杂志上面都登了。他未婚妻是个画家,又漂亮又有才气,家世也好,媒体都评论说是世纪良缘,传说他送给他未婚妻的粉钻订婚戒要二十多万美元呢。”
隔着五步的距离,杂志上的秦漠和半年前并没有什么不同,妥帖的衬衫妥帖的西装,臂弯里是一位黑发深眸的西方美女,美女穿着曳地的绿裙子,脸上的笑容清纯美好。我早说过,他会找到家世单纯、样貌乖巧的好姑娘。
蒋甜笑着问我:“颇学姐,你怎么了?”
我将视线从杂志上挪开:“没什么,只是没想到秦漠这么有钱,要早知道他这么有钱,当初怎么也不能把他甩了。”
我们各自在各自的世界,都会生活得很好。
快到租住的房子时接到外婆的电话。她很少在这个时间给找电话。
千里之外,老人家用乡音切切嘱咐:“金融危机不好找工作,大城市里什么都贵,你不如还是回镇上来,我问过曾校长了,他说你回来的话可以教高中语文,朗朗在镇上的小学读书也可以适当减免一些学杂费。这样你不用太辛苦,我也可以时常看到我的乖重孙。。。…”我说好啊,我好好考虑,你要保重身体,帮我谢谢曾校长。挂断电话后,我认真考虑,觉得这个提议其实不错。目前靠研究生补贴奖学金稿费短薪这些杂七杂八的收入,虽然能供着颜朗念书,但也仅仅只能供他念书,漂亮衣服都都不能多买两件给他,为此我一直深感懊悔。乡下空气好,食物也很便宜,能够匀出钱来给他买一些他喜欢而我现在没法买给他的东西。最关键的是镇上有我们家的祖屋,外婆去养老院后一直把那屋一子租给别人住。回去可以把外婆从养老院接回来,还能让颜朗住上大点儿的房子。说起来他也渐渐长大,需要有自己的房间了。
我仔细想这些问题,规划毕业后的人生道路,没注意周围动向,等到回过神来,正站在马路中央,一辆小汽车不偏不倚照着我横冲过来,这倒也罢了,面临如此困境,不远处居然还有个小姑娘和我站在同一条水平线上。
出于人道主义精神,我本能伸手去抱那目瞪口呆的小姑娘,妄图闪避过飞驰的汽车。可以想象,假如她仍然呆着,我伸手抱过她迅速闪在一边,车子按照一肖线呼啸而过,我们俩毫发无伤,皆大欢喜。可没想到小姑娘前一刻还目瞪口呆,车已到近前突然反应过来,蹿得比兔子还快,我扑过去抱她正好抱个空,脚下被颗小石子儿一绊,我以为将要完蛋,小汽车却在我跟前两步味地刹住,但这似乎丝毫不能阻止我的头朝车前盖猛然叩下去……昏过去之前我想,这真是全中国最无厘头的乍祸,车主真是全中国最倒霉的肇事车主?,,…
我在医院里醒过来,不知道是今年第几次进医院,实在和医院
太有缘。
人说做好事能得好报,好人一生平安。我在车祸前想做一件好事,因对方太过敏捷而未遂,但即使未遂,老天也给了我好报应。
姑且就算好报应吧。
因着这个车祸,我想起了从前的一切。
十八岁以前的记忆,中止于一场车祸,重生于另一场车祸,真是前后呼应。
我终于能够记起,十八岁时,我怀着颜朗出了车祸,养母给我起名叫颜宋,继承她死去女儿的一切,包括名字,包括年龄,包括她给予的母爱。
而那个叫洛丽塔的女孩,十八岁以前的我,被彻底忘怀了。这感觉就像大梦一场,梦里我遇到林乔遇到苏祈遇到韩梅梅,梦里我懵懵懂懂虚度八年青春,本以为是个梦,醒后却发现天地暗换,火星人攻占地球,一切都是真的。
十八岁以前,明明那么深刻,为什么会忘记呢?
我握着被子呆呆地看窗外随风起舞的大叶梧桐,那时候,明明痛得要死,痛得都几乎活不下去,为什么简简单单的就全部忘记呢?不过,幸好,秦漠没事,幸好他没事。
可他订婚了。
我用被子蒙住眼睛。眼泪打湿被面。
朦胧中海涛拍打礁岸,啪,啪,听了十八年的乡音。那是我的家乡S城。
初见秦漠,是高二时的夏天,我十七岁,他二十三岁。
爸妈让我考S美院,我誓死不答应,其实并不讨厌画画,只是犯了小孩子的通病,以为叛逆是种时髦,不能接受父母安排的人生。妈妈的朋友从国外回来,到海边疗养,正好和我们做邻居,据说她的朋友有一个很会画画的儿子,在麻省理工学院念建筑,这次专门休学过来陪他母亲,会待一整个夏天。
妈妈带我去拜访她这位朋友,让我叫她顾阿姨。她们坐在客厅里喝茶,聊艺术聊家庭。她们的话题我通通不感兴趣,坐在小凳子上研究一台老座钟。楼梯上响起脚步声,我抬头望,正下楼的青年穿着深色T恤浅色长裤,长了一张好看的脸,头发在客厅里非自然光的照耀下泛出柔顺光泽。
顾阿姨也看到他,笑着对他招手:“stephen你来得正好,我和你黎阿姨正说起你,黎阿姨的女儿洛洛明年要考大学,想考s美院,你反正也没什么么事儿,能做洛洛的辅导老师吧?”
他在他母亲身边坐下,和我妈妈打过招呼,转头看我。他的眼睫毛很长,眼睛很明亮,随意看人也像是专注的样子。他说:“洛洛?”
我说:“啊,洛洛,全名洛丽塔,看过纳博科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