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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演戏——卢二少爷说话打破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寂静。他表情庄重地大声宣布说,现在,恭请卢大少爷揭匾!
咦,这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一个卢大少爷啊?我以前可从来没听说过。《国事报》记者骆小山大为惊诧。
这位病病殃殃的先生原来就是卢大少爷。他在卢二少爷的陪同下,走上前来伸手轻轻掀开包裹着的红绸——黑底大匾露出四个金字“盛昌货栈”。人们一阵欢呼。
就在人们的欢呼声里,卢大少爷苍白的面孔腾地红了,一下充满血色。人们这时终于看出,卢大少爷竟然是一个羞涩的男人。
驴脸汉子再次拉长嗓音,大声吆喝着。
正昌改盛昌,挂——新——匾——啦!
刻有“盛昌货栈”四个金字的大匾缓缓升起,稳稳挂在货栈的门楼儿上。
围观的人们议论纷纷,听起来似乎都是在背诵台词。
这正昌货栈怎么改成盛昌货栈啦y
兴大清国改成中华民国,就不兴正昌货栈改成盛昌货栈啊?刘伯温在推辈图里说得明明白白,这叫改朝换代。
什么改朝换代,这是换汤不换药嘛。
这时候来了两个身穿黑色制服的警察,说是维持治安的。盛昌货栈大门前越发热闹起来。前来贺喜的人们一拨拨走来,驴脸汉子应酬着。左手缠着纱布的卢二少爷更是得意洋洋,逢人便打招呼,仿佛天下没有他不认识的人。
《国事报》记者骆小山急于采访那位突然出现的卢大少爷,可他偏偏没了踪影。一团神秘气氛笼罩着现场。
这是公元一九三五年的春末夏初的事情。有骆小山现场拍摄的照片为证。
9 采 访
人们热烈盼望着翟家能够卷土重来,报仇雪恨从卢家手里夺回产业,重振正昌货栈雄风。倘若如此,便又有好戏看了,而且不用花钱买票。天津卫闲人们恨不得天天爆发世界大战才好呢,只要战场不在自家门口儿就行。
既然怀着如此热烈的期待,人们自然对翟家兄弟的境况格外关注。《国事报》记者骆小山,甚至准备弄出一系列跟踪报道。
失去正昌货栈之后,翟家兄弟便从人们视野里消失,好像两滴水珠儿蒸发了,从来不曾存在似的。大约过了两年光景,有人在河西谦德庄看到翟金诚穿着一双白色孝鞋,这才知道翟荫堂已然故去了。骆小山得知这个消息,马不停蹄奔向河西谦德庄寻找,经过十几天访遍三十几条胡同,有一天可巧在三义庄一带遇到了翟金诚。
翟金诚开着一间馒头铺,双手沾满了面粉。骆小山说明了前来采访的意图。翟金诚苦笑了,认为这实在无聊至极。为了刺激对方,骆小山说大丈夫有仇不报,枉为人也。翟金诚听了这话,还是无动于衷。小报记者没了辙,只得向翟金诚打听翟云隆的下落。翟金诚并不讳言,说我弟弟在河东地道外开煤铺呢。
骆小山说,当时你弟弟翟云隆决定以死相拼保卫正昌货栈,你却极力阻拦造成兄弟失和,如今你们还是形同水火吧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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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金诚不知如何回答记者提问,只好低头思索着说,人生不就是一场戏嘛。你演完了他演,他演完了我演,我演完了又轮到你演。到头来兄弟还是兄弟。你堂堂大记者应当懂得这个道理啊。
骆小山连连点头称是,突然又提了一个深刻的问题,翟金诚你堂堂南开中学毕业,几年时光竟然沦为一间馒头铺掌柜,这是你性格的失败吧?
我的性格最适合卖馒头。翟金诚轻描淡写说。
结束采访了,小报记者骆小山满怀同情地说,令尊大人仙逝,实在令人惋惜啊。他老人家一定是被卢家气死的吧?
翟金诚摇了摇头说,那天晚饭他老人家吃了一大碟子茴香馅饺子,还喝了一大碗饺子汤。吃饱喝足,上床睡觉,第二天一大早儿他老人家就没醒过来,安安静静走了。
我听到另外一种版本,说令尊大人多年以来染有不良嗜好。这是真的吗?骆小山突然发问。
您只能钻进坟墓里去问他本人啦。翟金诚无可奈何地说。
似乎没有达到采访目的,骆小山怏怏而去。翟金诚送他走出馒头铺,顺手送给他一布袋儿大馒头。骆小山哭笑不得,只好拿在手里。翟金诚郑重地告诉这位小报记者,他已经结婚了。
走出馒头铺,骆小山在马路上叫了一辆胶皮,说是去河东地道外。那时候海河下游没有桥梁,只能绕行法国桥。这时候骆小山突然看到“了事大王”吉晓楼西服革履地站在马路边,立即跳下胶皮,大步跑向前去,连声问好。
这位“吉晓楼”慌忙闪躲着说,您认错人了吧我从来就不姓吉!
您不是吉晓楼先生吗?记者骆小山满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我不是吉晓楼,我是天外天话剧团的导演胡疑。你看过我排演的大型街头活报剧《四·二八事件》吗?那场面,万人空巷啊!
《四·二八事件》?骆小山觉得,这位话剧团导演胡疑先生跟了事大王吉晓楼长得真是太相像了,就好比一只模子里刻出来的。
胡疑突然笑了,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
记者骆小山跟导演胡疑先生握手道别,乘坐胶皮继续赶往河东地道外寻找翟金诚的弟弟翟云隆。
河东地道外本是黑旗队活动的地盘。初期黑旗队以扒窃为主,火车上有什么他们偷什么,渐渐演化为抢夺。后来黑旗队发展为民间帮会,它在官府与百姓之间,游刃有余。
骆小山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找到了翟金诚的弟弟翟云隆。他主要是沿着偷煤者的线索,一步步走进翟记煤铺的。家道中落的翟云隆卖煤,堪称“黑色生意”。弟弟翟云隆煤铺的煤炭与哥哥翟金诚馒头铺的面粉,一黑一白形成鲜明对比。
地道外一带的住户们无人不知翟云隆做的是“黑色生意”。他煤铺全年的货源,完全来自于黑旗队的扒窃。翟云隆表面卖煤,其实是在为窃贼销赃。骆小山在煤铺院子里找到翟云隆,他满脸漆黑根本看不出五官在哪儿,只有一口白牙露在外面。
骆小山看到煤铺院子里摆着石礅和石锁,架子上还立着长棍和单刀,一下子就被感动了。翟云隆卧薪尝胆忍辱负重正是准备有朝一日夺回货栈重现辉煌啊。这位小报记者生性冷漠,此时却大动性情,伸手紧握翟云隆之手,颇有相知恨晚的感觉。
煤铺掌柜呆呆注视着这位不速之客,对骆小山的一连串提问极为不解。您说我要夺回正昌货栈y我根本就没有这个打算啊。家庭败落,兄弟分家,老爹亡故,如今我只是养家煳口而已。您是记者您看我这小煤铺挺好吧?我现在心里挺知足的。
骆小山不死心,继续追问说,翟云隆啊,你真的不想夺回正昌货栈啦?
翟云隆怪异地笑了笑说,这真是怪事儿,正昌货栈已然归了卢家,我凭什么去夺人家的产业啊?我脑子没有毛病。哎你脑子有毛病吧?
犬失所望,骆小山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离开翟记煤铺,一路上他心里好生纳闷,百思不解。翟云隆这一条硬汉一下子变成豆腐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叫了一辆胶皮,小报记者骆小山来到南市荣业大街的玉华春饭庄大门前。他打算在这里吃罢晚饭,然后去广和茶楼听陈士和的评书。
骆小山跳下胶皮,不由得愣在这里。玉华春饭庄歇业啦?这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啊!我前两天还在这里吃了一条糖醋鲤鱼呢,今儿就关闭了。
他还是不死心,伸手拦住一个过路的老头儿,问他玉华春饭庄到底是什么时候倒闭的。老头儿瞪大眼睛看着骆小山说,你说玉华春饭庄,这玉华春饭庄在什么地方啊?
骆小山气得扭头就走。他径直奔向前面的五合楼饭馆。五合楼饭馆里,顾客盈门。骆小山在一楼找了一个角落坐下,叫来跑堂伙计点了一莱一汤一碗饭.,说吃了就走。
这时候,五合楼饭馆门口儿传来一声吆喝,卢大少爷到啦,您二楼请啊,二楼雅座伺候!
听说卢大少爷到了,一楼邻桌的几个汉子表情蓦然紧张起来,一时停止了划拳,噤若寒蝉不敢说话了。
果然是卢大少爷。他身穿银灰色长衫,依然文文弱弱的模样。他身后跟着卢二少爷,一身黑色绸裤绸袄,脸上戴着一副黑眼镜,俨然卢大少爷的保镖。
卢大少爷走到楼梯口。临近楼梯口的地方摆着一桌酒席,那七八个汉子立即起身,纷纷向卢大少爷点头致礼,样子极其谦恭。
卢大少爷仍然脸色苍白,气度却不小。他仿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