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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冯晓仁和办公室的大部分人都到了,骆垣家里没人,联系不上。这是任之良早就预料到的。因为他在下班时间是很少待在家里的。徐树军叫冯晓仁做好下乡的准备,办公室准备好查灾用的摄像机、照相机和手电筒等物品,随时准备出发,赶往灾区。
局里紧锣密鼓地准备查灾救灾物品,此时,电话恢复了通畅。局长被电话召到市地震局去开会。任之良一边用电话召集局里的相关人员,一边向各县区打电话了解情况,然后将了解到的情况向徐树军做了电话汇报。
一会儿,徐树军从地震局打来电话,指示任之良,要他将局里现有的人分成两个组,带好查灾的物品,做好下乡的准备,等他回局里后,立即出发,分赴东西两片查看灾情。
任之良陪徐局长赶到地震中心所在地马莲沟村。他们下车后,县局的人和乡政府的人也刚到现场。这里一片混乱,无数的手电筒在到处乱晃,叫喊声、啼哭声响彻夜空。任之良他们找到村上的干部,村干部带着他们,借着微弱的手电筒的光亮,察看现场,控制局面。
天渐渐亮了,大体情况已经摸清。这个村,大部分房屋倒塌,灾情十分严重。目前,余震还在继续。市、县、乡赶来的干部,安抚着惊恐不安的村民,运送伤员,集中遇难者遗体。本市驻军、武警部队也在任之良他们到来不久就赶来了,他们在寻找压在废墟下面的人员。
天亮以后,赶往这里的各级干部越来越多,分工也越来越细。任之良他们的主要任务是察看灾情,统计伤亡人数和震灾造成的损失。任之良扛着摄像机,奔波在受灾现场,镜头对准倒塌的房屋、惊恐的灾民、死亡的尸体和开裂的大地。
眼前的景象,像锥子一样扎进他的胸膛。任之良出生在这里。二十多年以前,一股清澈的小溪从村中流过,一年四季滋润着两岸的土地,居住在这个小山村的人们,旱涝保收,填饱肚子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任之良清楚地记得,小溪两旁是洪水冲刷而成的河床,不发山水的年份,这里水肥草美,是天然的牧场,他的乡亲们,在这个小山村里,世世代代悠然地过着半农半牧的生活。
后来,村里的人口慢慢膨胀,过度的放牧、上游森林的过度砍伐和无休止的开垦,到二十世纪末,小溪干涸了,山坡荒凉了,地无水可浇,牛羊无草可吃,大量的村民走出山沟,背井离乡,外出打工。留下来的人们,在这块贫瘠的土地上,苦苦地熬着那艰难的日子。
屋漏偏逢连夜雨,你瞧,大地就这样微微地一震,把他们本来就脆弱的生活彻底地摧垮了。任之良含着泪把这一幕幕装进他的摄像机,印在他的心底。他感慨万千,心想,自然的些微变化,就能对人类的生存环境造成灾难性的后果,大地这么轻轻地一动,就摧毁了人类建立的一切。自喻为万物之灵长的人类,在自然面前,特别是在自然灾害面前,原来是如此的渺小啊!
任之良奔波了一天一夜,没有顾得上喝一口水。他的母亲就在这个村上,他没有顾得上看她一眼。各路救灾人员陆续赶往这里,任之良才抽了个空,去看看母亲。
母亲的房屋倒塌了一半,她和其他村民一起,被村干部安置在村头的空地上。这里的人们,差不多都是任之良的本家或亲戚,都是他的叔叔、伯伯、叔伯母和堂表弟兄们,见了他,哗啦啦地围上来,睁着企盼的、无可奈何的和绝望的眼睛看着他。他完全理解这种目光,一年中,他总要回来几次,那由于灾害、疾病、孩子上学等原因造成的无钱买种子化肥,无钱就医上学的叔伯们、弟兄们,看到他时,就是这种眼神。他知道,那是求助的目光,是看见了救命稻草时的那种目光。他也知道,他不是救世主,就是浑身是铁也打不了几颗钉子。在这种情况下,他能做到的,就是掏空自己极其有限的腰包,安慰安慰那些渴望的眼神。
他向乡亲们打着招呼,把政府正在救灾的信息传达给他们,在人群中也找到了自己的母亲。母亲年近七十,几年前小儿子得病死了,小儿媳留下不满两岁的孩子改嫁了。母亲带着弟弟的孩子生活,本来就够苦的,现在又遇上天灾,真是雪上加霜。母亲面容憔悴,怀里搂着孙子欣亮,稍稍有点哆嗦。她见着儿子,嘴动了动,什么也没有说,眼泪就流了下来。任之良蹲下来,紧紧地抓住母亲的手,哽咽了半天,说:“儿子来迟了,妈妈谅解。”
母亲用干枯的手背抹了一把眼泪,抽泣着说:“你干着公家的事,身不由己,妈知道。”
“你还没吃吧,妈妈?”
“不饿。你去干你的事吧,当家子的人都在这里,他们能过去,妈也就过去了,不能因着妈,耽误了公家的事。”
八
任之良拉着母亲的手,好一会儿,他摸摸欣亮的头,对母亲说:“妈要是行的话,我走了。回头我再来看你。”
母亲点点头,任之良拍拍欣亮的肩,站起来,向另一个村子走去。
局务会议研究完上报省厅的灾情报告后,顺便议一议向灾区捐款的事。徐树军说,原则上采取自愿的办法,但灾情严重,救灾工作部门应该带个好头,不能落在其他部门和单位的后头,他建议,县级干部捐二百,科级干部捐一百,一般干部和工勤人员随便,大家议议,没有不同意见,当场就捐了。
“我不同意。一个月就那两个工资。今天捐,明天捐的,都捐光了,一家人喝西北风去。”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救灾科长冯晓仁。此人平时就爱占个小便宜,对自己的待遇愤愤不平,上骂中央,下骂局长,好像党和人民欠了他多少似的。
徐树军一看是他,就说他几句,不料这冯晓仁不依不饶,眼看就要吵起来了,任之良看不下去,说:“不要吵了,局长只是个建议,有不同意见,可以提嘛,何必动不动就吵,吃了炸药似的,有什么意思!”
会议室顿时一片寂静。稍时,有人叫任之良,说外面有人找,任之良出了会议室,走到自己的办公室,见是君来顺酒店的大堂坐在沙发上,略略有点惊讶。她见他进来,站起来问了声“你好?”迎上前,伸过她的手来。任之良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地握了,随意问了一下:“你有事?”
她说:“听说你们要给灾区捐款?”
“是啊,正在研究呢。”
她不慌不忙地拉开她的坤包,拿出一沓钱递给任之良,说:“这是两千块,算是我对灾区人民的一点心意,请你代我交了。”
“这……”
“放心,这钱是干净的,一不是贪的,二不是偷的,三不是抢的,四不是卖身得来的。”她微笑着。
“不,不,不,你千万别误会。”
“那么,请收下好了,再见!”说罢,她微笑着扬一下手,出门走了。任之良回过神来,追出门来,边下楼边喊:“哎,姑娘,你的尊姓大名?”但已不见了人影。
任之良回到会议室,把这事向在座的说了,徐树军说:“你们看,群众都行动起来了,我们还犹豫什么?就这样定了,有意见保留,会后去财务室把钱交上。散会!”
任之良交了自己的那份,拿出那两千块钱交给会计小刘,小刘问:“这是谁的?比局长的标准还高。”
“哦,真还难住我了,我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那我怎么计账呀,写谁的名下呀,写你名下行不?”
“那显然不行,我不能贪天之功为己有。”
“那你先拿着,等你有名字了再交来,好吗?”
“哦,你等等,我想起来了。”说着他就往自己的办公室跑。进了办公室,就在抽屉里找名片,一大叠名片一张一张地翻。他这儿有数以百计的名片,都是餐馆呀、印刷厂呀、复印店呀、商场呀什么的。他翻呀翻的,总算翻出了那天晚上大堂给他的那张,原来她叫梅雨婷。他到财务室,替这位梅雨婷捐了钱,小刘写了她的名字,又问:“哪个单位的?”
任之良说:“这是个人捐款,与单位没有关系,何必写它。”
小刘说:“那‘单位’这一栏我咋写呀?”
任之良便顿了一下,说:“你就写上‘君来顺’好了,君子的君,来去的来,顺利的顺。”
小刘说:“就这样写呀?”
任之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