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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树军叹口气,说:“这事儿你不在乎,我们在乎。这几年让你受了这么多的苦,我们不能让受了苦的人吃亏吧?”
“只要有领导这句话,我也就心满意足了。我还是那句话,你的心意我领了,我真诚地谢谢你。但你让我跑什么门子,怎么去争,我做不到。不是我清高,我生就的骨头长就的肉了,没有那个天分。”
徐树军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不好意思地笑笑。他看得出来,任之良说的是心里的话,他进一步证实了任之良与“封官”风波没有任何关系,他可以继续使用他,并准备在适当的时候极力推荐他。
过了几天,正当抗震救灾工作最需要全局团结一致,凝聚力量的时候,局里却谣言四起,各种传闻纷至沓来,云遮雾罩的,真假难辨。当前传得最厉害的,也是最能蛊惑人心的莫过于“组阁”之说了。骆垣这次组阁,局里人人有份,就连司机小黄都有个局车队队长的头衔了,任之良却从前些天拟任的副局长变成了主任科员。
局里的人都说他是徐树军的红人,实际上,他和徐树军没有任何私人交往。他只是履行一个办公室主任的职责,全力配合、支持局长的工作。他平生最看不惯的就是阳奉阴违、两面三刀的那种人。他在工作中做过不少违心的、他不愿意做而必须要做的事,但没有一件是为了达到个人的某种目的而昧着自己的良心做的。任之良在局里有威信,大家都相信他。因此,骆垣以甄恪曾经过问过任之良一事,就说任之良要当副局长了,一是给自己造势,二是挖徐树军的墙脚。他找任之良套近乎,任之良没有买他的账,于是他在新的“阁员”名单中,就让任之良完全靠边站了,其手段无异于孩童过家家。
但就是如此低劣的把戏,也搞得全局人心惶惶。可见人们对自己在本单位的地位和权力,看得如此之重,竟至于丧失理智,被别人牵着鼻子走,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呢?任之良就此问题再次陷入沉思。
十六
徐树军、任之良他们再次赶到地震灾区,灾区群众的基本生活已经得到安置。受灾严重的村,家家户户搭建了帐篷和暖窝(在地上挖个坑,用木料和麦草盖住上边,人住在里面,比帐篷里还暖和,故被当地人叫做暖窝),加上送来了烧煤和粮食,度过这个冬天,看来问题不大。
他们在乡上了解了一些面上的情况,就走村串户,核实一些情况,为安排下一步的救灾工作,掌握第一手材料。他们来到马莲沟村,进村不久,看到了这样的情景:一位老婆婆带着一个小姑娘,与一伙解放军战士面对面地跪着,都在向对方请求着什么。任之良愣了一下,急忙走过去,就要扶起那老人。老人拉着任之良的手,一双泪眼看着他,哽哽咽咽地对他说:“这不是任家的良子嘛,你来得正好,你劝劝他们吧,收下我这老婆子这点心意吧!”她说着把一篮子鸡蛋交到任之良手上。
任之良接过篮子,放到地上,就往起拉老人,老人说什么也不起来,任之良说:“老婶子,有话起来说,这样可不好。让他们的首长知道了,可是要挨批评的呀。”
老人听了这话,就擦眼抹泪地站起来。战士们见老人站起来,也就一个个站了起来,他们把老人扶到帐篷门前,坐在一根木头上,反复说着一句话:“老人家,你的心意我们领了,东西我们不能收,这是纪律。”
任之良对老人说:“老婶子,这样多为难他们呀,你看,让战士们跪在这样冰冷的地上,你也不怕他们跪出毛病来呀。”
老人拉着任之良的手说:“任家良子呀,你是不知道呀,我这条老命是他们给捡回来的,眼下他们要走,我老婆子也没个啥,就煮了这几个鸡蛋,又不值钱的,表表我老婆子的心。他们硬是不肯要,这叫我咋过意得去啊!”
原来,这老人身边没有儿女,和一个小孙女相依为命。地震那天,她家的两间土坯房被震塌了,她和小孙女被埋在废墟中。连夜赶来的解放军战士,从废墟中挖出老人和小孙女,送到附近的医院,由战士们轮流去医院侍候她老人家和小孙女。所幸她祖孙俩都只受了点外伤,不几日就出院了。老人回到村里,战士们为她搭建了帐篷,送来了大米、面粉、罐头、衣被、药品和几百块钱,又帮老人挑水、劈柴、生火、做饭、洗衣裳,使老人度过了地震之后最艰难的那段时光。在战士们完成任务就要撤离的前一天,老人从东家西家凑呀凑的,凑了几十个鸡蛋,带着小孙女到战士们的驻地送行。不料,战士们死活不肯收下她的鸡蛋,情急之下,老人一把拉着小孙女,扑通一声就跪在了战士们的面前。任战士们怎么劝,怎么拉,她就是不起来,说不收她的鸡蛋,她就这样跪着把战士们送出村子。战士们无奈,面对老人,也齐刷刷地跪下来,就这样,被任之良他们给碰上了。
任之良了解了事情的原委,对老人说,部队有部队的纪律,不能随便收群众的东西的,劝她还是不要为难战士们了。老人仍然不肯罢休。任之良说:“战士们就要走了,鸡蛋你先放着,我走的时候替你带到市里,再通过组织交给战士们,你看这样可以吗?”
老人想一想,同意了。战士们也松了一口气,他们给老人敬了个礼,排好队,向村头走去。老人流着泪,望着战士们,直到他们渐渐远去的影子在她的视野里消失。
战士们走了,任之良把老人送到帐篷里,问了问老人有没有过冬的煤,粮食够不够吃,生活上还有什么困难。老人一一做了回答。任之良在老人的帐篷内外看了看,对老人说了些安慰的话,向另一家走去。
看了几户人家,情况都差不多。任之良很想去看看母亲,便向徐树军请了一会儿假,徐树军说:“还是我们一块儿去看看她老人家吧。灾情发生后,你一直忙着救灾的事,也很少来照管她,孤儿寡母的,真是难为她老人家了。”
他们一行到了任之良母亲的帐篷里,母亲明显地消瘦了,脸上的皱纹更深了。她见了儿子,满脸堆起笑容,慌忙让着客人坐。任之良对来人一一做了介绍,母亲笑呵呵地问着好,又忙着倒茶、拿馍馍。他们坐定后,徐树军便向她问长问短,和她寒暄上了。母亲说,村上挺照顾她的,第一批帐篷刚到,就给她搭了一顶,村上、社里的干部几乎每天都往她家里跑,现在吃穿都一应俱全,什么也不用愁。
她见徐树军他们挺随和的,说起话来也就无所顾忌,有什么说什么了。当她讲到一个从外地人来灾区帮忙的事,引起了徐树军他们的注意,都静下来,听她讲这个外乡人的故事。
她说这个人是自己带着干粮来到马莲沟的,起初大家还以为是马莲沟谁家的亲戚呢,后来才发现,这里并没有他的亲戚、朋友。他从大老远的来,就是为受了灾祸的人做点事的。他来以后,给母亲劈柴、挑水,送孙子上学,还从废墟中挖木头、家具。
“你们进门的时候也看到了,”母亲说,“帐篷外面放的那些个木头,就是这人一根一根从废墟中挖出来的,手都出血了,看着都让人心疼。”她又指着帐篷里的家具,“你们看,这些个东西,也是他挖出来的,挖出来都破得收拾不到一起了,是他一片一片地搬过来,给修好的。”她叹口气,“这人呀,不仅心眼儿好,还是位细心人呢。”
“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呀!”徐树军也感叹道。
“可不是吗。”母亲又说开了,“那些日子里,总有一些外地人,到我们这儿来,帮我们做这做那,还有一些手艺人,给我们修个桌子板凳,补个锅锅碗碗,垒个墙码个砖的,还来过一些乡村大夫,自己带着药呀什么的,白白给我们看病吃药。这些个人,这么帮我们干活,到谁家都是吃自己带的干粮,不吃我们的,说我们正缺粮食呢。你们说,这都是些多好的人呀!”
“我们也听说一些,”徐树军问,“你有没有问过他们都是从哪儿来的,有没有留下姓名的?”
“这倒没有,”母亲有点遗憾地说,“会听口音的人说,这些人不是一个地方来的,有的还老远老远哩。也没有听谁说留下名字的,人家都不肯说。像我前面说的,帮着我干了活的那个,我咋问,他都不说,他只说他是一个‘好心人’,还说,如果有一天,他有难了,别人也会去帮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