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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嘿嘿一笑,脸上满是轻松,“我一直很不明白,你这个家伙总是那么一副表情,就没什么变化似的。只有被我这么戏弄,你的脸上才有点神采,就是生气或者恼怒,我也喜欢……”
他的脸在阴影里,只有一双眼睛是明亮的。
“懒得理你。”
赫连寒凌看了我一眼,略一挑眉,笑道:“不是懒得理,是说不过,对不对?”说着一下扣住我的手腕。
正相持间,帐外忽然起了一阵声音,紧接着一道匆匆的脚步奔至,在帐门前停住:“可汗,瀚海王的部下求见!”
他的笑容立时僵住,随之换上一副嫌恶的表情,“又是这个老家伙!”
我心下明白缘由,也不问他,他随后放开我的手腕,道:“你先休息,我去去就来。”
第三十五章
估摸着他已经走出了很远,我一仰脖将最后一口马奶喝完,从床上下来,穿好暖袍,就走了出去。
他不喜欢我们谈话的时候有女仆在侧,今日正好,给我个机会,正好甩开了那些尾巴,让我去找斥候了解些许情况。
地上很滑,雪已经下了厚厚的一层,踩起来“咯吱咯吱”的,我费力的把脚从雪堆里拔出来,继续一脚深一脚浅的走着。
遥遥的就看到了那片小树林,我将手指并入唇间,短促地吹出一声鸟鸣,远处立即回应了一声。
来了。
走到约定的地方,我四下看了看,只看到一片白色苍茫,遂低声道:“出来吧,没有人。”
斥候从另一棵树后闪身而出,单膝而跪,“将军!”
我点头,示意他不要出声,两人走到另一处隐秘的地方,蹲下之后,我道:“按照惯例,把情况报上来。”
斥候道:“是!临骑将军被皇上召回过帝都一次,但回到沧海没有多说什么,只命令各位将军严加守备。现在进入冬天,边境苦寒,皇上已经命四镇将军带着四万伤残将士回帝都,其余的仍旧布防在边境线上。”
我略略沉吟,他的眼睛忽的垂了下来,道:“临骑将军的传信里,叮嘱我一定要寻找到你,他还说,您的家族……”
我闻言怔了一下,立时抓住他的手腕,“我的家族?怎么了……怎么了?”
他声音颤了几分,道:“夫人在长韶宫内被软禁;您的族人已经被羽林郎严密的看守住,人人都说……何家怕是要败了……”
晴天霹雳!
我慢慢的放开他,手紧紧的捏住,心里纷乱如麻,却又似被雨淋过一般浑身透澈。
我可怜的妻子,我可怜的族人,在这剑拔弩张的当口上,统统被他拉出来当作替罪羊,倘若我是真的降了,何家立时满门抄斩;倘若我是被俘,消息也总会传到草原,逼得我不得不回来。
胤琅,你这个皇帝,当得好啊。
看来,你已经真正的学会如何做一个帝王。
我是该高兴,还是该失望呢……
指尖,一下下刺入自己的掌心,疼,疼到心上。
何氏的万千功业,百年声誉,如枯叶飘零,终究要毁在我的手上。
风陡然间大了,雪花连续不断的打在我的脸上,飘进我的脖颈,浸出一片冰寒透骨。
“那为何……一直没有消息?”我喃喃的问,声音分外寥落。
“皇上下了重令,如有敢泄露者,杀无赦,临骑将军也是……”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垂眸不敢看我。
我定了心神,道:“抬起头来看我。”
他身子抖了一下,之后胆怯的抬起了头,慢慢的对上我的眼睛,映出一片乌黑。
“说实话,你是不是也认为我降了鲜狄?”
声声浸透了冰寒,冷洌无比。
他咬牙,摇头,“大将军不会降了鲜狄,绝对不会!属下敢以性命保证,您带着我们四处征战,在血海里打滚,是万世景仰的英雄,怎会做出投降这样的事情?!”
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我是没降,可,英雄也有末路的时候。”
他怔住,退开一步,道:“将军?您这是说的什么话?”
我轻轻摇头,示意我不想再说,他跟随我多年,熟知我的秉性,也闭了嘴,一时间,只有朔风呼啸而过的声音。
我率先打破沉默,道:“你给苏清飞鸽传书,我刚出来的时候听到,瀚海王的部下来拜见可汗,这一个月下雪下得太凶,再加上瀚海王被我们已经抢夺去不少物资,应该是他们已经支撑不下去了,这才来找可汗。若我估计得不错,有可能北方边境的郡县又要遭到鲜狄的侵袭,令他做好防范工作,不可掉以轻心。”
他点头,小心翼翼的看了我几眼,又道:“将军,您这样呆在敌营,就不怕消息走漏,他们怀疑在您的身上?”
我道:“我对他们还有用处,一时半会没有生命之忧。”
他愣了愣,道:“将军,我会叮嘱苏将军放出大批斥候来王庭周围打探的,不管怎么说,我们定要确保您的性命无忧。”
心里涌上一丝温暖,我叹道:“你也要小心,这王庭的守备情况太严,我和你见上一次都不容易,记住了么?”
他点头,道:“属下记住了。”
我弹弹他肩上的雪花,道:“赶快回去吧,我知道你还有日常的工作要做。”
风雪愈加大了起来,连树林里都是一片的朦胧,他的背影隐没在风雨之中,我慢慢的松开了手。红色的鲜血,一滴一滴的从掌心滑落,鲜血带给我一丝暖意,转眼却被冻成了冷淡的伤痕。
连疼痛都被冻住了。
我笑,笑容凝固在脸上。
心的某些部分已经死了,剩下的只有天时地利,军马调度,边境安宁。无论胤琅对我怀着怎样的情绪,是欲望或怨恨,都不再相干。
等到这个春天,一切都破土而出的时候,我就可以好好的休息了。
按住胸口的隐隐疼痛。
是的,好好的休息。
顶着暴风雪,我艰难的向帐篷走去,雪花好似暴怒了一般,和着冰凌,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白茫茫一片。
我拉紧了暖袍,把上面的皮领子竖起来,加快步伐走进了帐篷。
凑到火盆前,把手放上去,星星点点的红色立即带来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热度,暖暖的,就像那晚赫连寒凌怀抱一样,暖的直透到心里去。
我凝视着铜盆里跳跃着的火花,红色间杂橙色,偶尔蹦出几颗火星,碰在盆壁上,瞬间就消失殆尽。
把已经温热的手掌贴到脸颊上,慢慢的摩挲,我长长的,把一直憋在心里的冷气,一口都吐了出来。
从小开始,就被告知,我是百年望族何氏的后代,一言一行,都须恭谨有礼,未来的路,似乎早已注定,长大,拜将,领军,出入朝廷,荣华富贵,位极人臣。白氏与何氏的无上荣光,早已变成一种空虚的寂寞,我所要效忠的,不过就是这两个姓氏。
我是白氏的子弟,冠以何氏的姓名,一生一世,都逃不开。
当所效忠的一切都已经被打破,彻底的灰飞烟灭,我,何以轩,还剩下了什么?
我,没有剩下什么,没有什么东西,属于自己……
沉静的思绪被突如其来的咆哮声打断,我一个激灵,猛然站起,收起刚才的笑容,眼睛盯着帐篷的门帘。
“寒凌,你怎么能对得起你死去的父汗!”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帐外大声吼着,“那个人杀了你的父亲!你还把他当座上宾,你——”
“王叔,我记得,好像我才是可汗吧?”赫连寒凌的声音淡淡的。
外边一时安静了下来,我刚向前一步,门帐就被陡然的掀起,它勉强的承住了怒火,但还是摇摇欲坠。
门外的老者有着一双如金雕般锐利的眼睛,须发皆是花白,身子瘦小,却绷得紧紧地,那双眼睛里的怒火,盖过了他身后的狂风暴雪。
瀚海王。
赫连寒凌站在他的身侧,看了看我,面无表情,他身后的那些戎装的将领,一脸的杀气腾腾,有几个手里,已经隐约的闪着寒光。
瀚海王三个儿子中的两个,都死在了我的刀下,毫无疑问,是寻仇来了。
我面色如常,站直了身体,瀚海王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站在我几步之遥的对面,他身后的人一拥而入,挤满了整个帐篷。
我不动声色的环顾四周,那些武人有些认识,有些面生,心里顿时冷笑一声,寻仇?你以为我这样就会害怕?太小看我了!
瀚海王突然大笑道:“往日战场上威风凛凛的何大将军,今日竟做了我家可汗手下的俘虏,真是大快人心!”
帐篷里的人都大声笑了起来,几个还边笑边斜眼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