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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之,绝裾而去,自首于庭。官愕然,械送狱,释申。申不可,坚以自承。官不能决,两收
之。戚属皆诮让申,申曰:“公子所为,是我欲为而不能者也。彼代我为之,而忍坐视其死
乎?今日即谓公子未出也可。”执不异词,固与崔争。久之,衙门皆知其故,强出之,以崔
抵罪,濒就决矣。会恤刑官赵部郎,案临阅囚,至崔名,屏人而唤之。崔入,仰视堂上,僧
哥也。悲喜实诉。赵徘徊良久,仍令下狱,嘱狱卒善视之。寻以自首减等,充云南军,申为
服役而去,未期年援赦而归。皆赵力也。
既归,申终从不去,代为纪理生业。予之资,不受。缘橦技击之术,颇以关怀。崔厚遇
之,买妇授田焉。崔由此力改前行,每抚臂上刺痕,流然流涕,以故乡邻有事,申辄矫命排
解,不相禀白。
有王监生者家豪富,四方无赖不仁之辈,出入其门。邑中殷实者,多被劫掠;或迕之,
辄遣盗杀诸途。子亦淫暴。王有寡婶,父子俱烝之。妻仇氏屡沮王,王缢杀之。仇兄弟质诸
官,王赇嘱,以告者坐诬。兄弟冤愤莫伸,诣崔求诉。申绝之使去。过数日,客至,适无
仆,使申渝茗。申默然出,告人曰:“我与崔猛朋友耳,从徙万里,不可谓不至矣;曾无廪
给,而役同厮养,所不甘也!”遂忿而去。或以告崔,崔讶其改节,而亦未之奇也。申忽讼
于官,谓崔三年不给佣值。崔大异之,亲与对状,申忿相争。官不直之,责逐而去。又数
日,申忽夜入王家,将其父子婶妇并杀之,粘纸于壁,自书姓名,及追捕之,则亡命无迹。
王家疑崔主使,官不信。崔始悟前此之讼,盖恐杀人之累己也。关行附近州邑,追捕甚急。
会闯贼犯顺,其事遂寝。及明鼎革,申携家归,仍与崔善如初。
时土寇啸聚,王有从子得仁,集叔所招无赖,据山为盗,焚掠村疃。一夜,倾巢而至,
以报仇为名。崔适他出,申破扉始觉,越墙伏暗中。贼搜崔、李不得,据崔妻,括财物而
去。申归,止有一仆,忿极,乃断绳数十段,以短者付仆,长者自怀之。嘱仆越贼巢,登半
山,以火爇绳,散挂荆棘,即反勿顾。仆应而去。申窥贼皆腰束红带,帽系红绢,遂效其
装。有老牝马初生驹,贼弃诸门外。申乃缚驹跨马,衔枚而出,直至贼穴。贼据一大村,申
絷马村外,逾垣入。见贼众纷纭,操戈未释。申窃问诸贼,知崔妻在王某所。俄闻传令,俾
各休息,轰然噭应。忽一人报东山有火,众贼共望之;初犹一二点,既而多类星宿。申坌息
急呼东山有警。王大惊,束装率众而出。申乘间漏出其右,返身入内。见两贼守帐,绐之
曰:“王将军遗佩刀。”两贼竞觅。申自后所之,一贼踣;其一回顾,申又斩之。竟负崔妻
越垣而出。解马授辔,曰:“娘子不知途,纵马可也。”马恋驹奔驶,申从之。出一隘口,
申灼火于绳,遍悬之,乃归。
次日崔还,以为大辱,形神跳躁,欲单骑往平贼。申谏止之。集村人共谋,众羅怯莫敢
应。解谕再四,得敢往二十余人,又苦无兵。适于得仁族姓家获奸细二,崔欲杀之,申不
可;命二十人各持白梃,具列于前,乃割其耳而纵之。众怨曰:“此等兵旅,方惧贼知,而
反示之。脱其倾队而来,阖村不保矣!”申曰:“吾正欲其来也。”执匿盗者诛之。遣人四
出,各假弓矢火铳,又诣邑借巨炮二。日暮,率壮士至隘口,置炮当其冲;使二人匿火而
伏,嘱见贼乃发。又至谷东口,伐树置崖上。已而与崔各率十余人,分岸伏之。一更向尽,
遥闻马嘶,贼果大至,繦属不绝。俟尽入谷,乃推堕树木,断其归路。俄而炮发,喧腾号叫
之声震动山谷。贼骤退,自相践踏;至东口,不得出,集无隙地。两岸铳矢夹攻,势如风
雨,断头折足者枕藉沟中。遗二十余人,长跪乞命。乃遣人紫送以归。乘胜直抵其巢。守巢
者闻风奔窜,揣其辎重而还。崔大喜,问其设火之谋。曰:“设火于东,恐其西追也;短,
欲其速尽,恐侦知其无人也;既而设于谷口,口甚隘,一夫可以断之,彼即追来,见火必
惧:皆一时犯险之下策也。”取贼鞫之,果追入谷,见火惊退。二十余贼,尽劓刖而放之。
由此威声大震,远近避乱者从之如市,得土团三百余人。各处强寇无敢犯,一方赖之以安。
异史氏曰:“快牛必能破车,崔之谓哉!志意慷慨,盖鲜俪矣。然欲天下无不平之事,
宁非意过其通者与?李申,一介细民,遂能济美。缘橦飞入,剪禽兽于深闺;断路夹攻,荡
幺魔于隘谷。使得假五丈之旗,为国效命,乌在不南面而王哉!”
诗谳
青州居民范小山,贩笔为业,行贾未归。四月间,妻贺氏独居,夜为盗所杀。是夜微
雨,泥中遗诗扇一柄,乃王晟之赠吴蜚卿者。晟,不知何人;吴,益都之素封,与范同里,
平日颇有佻达之行,故里党共信之。郡县拘质,坚不伏,惨被械梏,诬以成案;驳解往复,
历十余官,更无异议。
吴亦自分必死,嘱其妻罄竭所有,以济茕独。有向其门诵佛千者,给以絮裤;至万者絮
袄。于是乞丐如市,佛号声闻十余里。因而家骤贫,惟日货田产以给资斧。阴赂监者使市
鸩,夜梦神人告之曰:“子勿死,曩日‘外边凶’,目下‘里边吉’矣。”再睡又言,以是
不果死。
未几,周元亮先生分守是道,录囚至吴,若有所思。因问:“吴某杀人,有何确据?”
范以扇对。先生熟视扇,便问:“王晟何人?”并云不知。又将爰书细阅一过,立命脱其死
械,自监移之仓。范力争之,怒曰:“尔欲妄杀一人便了却耶?抑将得仇人而甘心耶?”众
疑先生私吴,俱莫敢言。
先生标朱签,立拘南郭某肆主人。主人惧,莫知所以。至则问曰:“肆壁有东莞李秀
诗,何时题耶?”答云:“旧岁提学案临,有日照二三秀才,饮醉留题,不知所居何里。”
遂遣役至日照,坐拘李秀。数日秀至,怒曰:“既作秀才,奈何谋杀人?”秀顿首错愕,
曰:“无之!”先生掷扇下,令其自视,曰:“明系尔作,何诡托王晟?”秀审视,曰:
“诗真某作,字实非某书。”曰:“既知汝诗,当即汝友。谁书者?”秀曰:“迹似沂州王
佐。”乃遣役关拘王佐。佐至,呵问如秀状。佐供:“此益都铁商张成索某书者,云晟其表
兄也。”先生曰:“盗在此矣。”执成至,一讯遂伏。
先是成窥贺美,欲挑之恐不谐。念托于吴,必人所共信,故伪为吴扇,执而往。谐则自
认,不谐则嫁名于吴,而实不期至于杀也。逾垣入逼妇;妇因独居,常以刃自卫。既觉,捉
成衣,操刀而起。成惧夺其刀。妇力挽。令不得脱,且号。成益窘,遂杀之,委扇而去。
三年冤狱,一朝而雪,无不诵神明者。吴始语“里边吉”乃“周”字也。然终莫解其
故。后邑绅乘间请之,笑曰:“此最易知。细阅爱书,贺被杀在四月上旬,是夜阴雨,天气
犹寒,扇乃不急之物,岂有忙迫之时,反携此以增累者,其嫁祸可知。向避雨南郭,见题壁
诗与箑头之作,口角相类,故妄度李生,果因是而得真盗。”闻者叹服。
异史氏曰:“入之深者,当其无有有之用。词赋文章,华国之具也,而先生以相天下
士,称孙阳焉。岂非入其中深乎?而不谓相士之道,移于折狱。《易》曰:‘知几其神。’
鹿衔草
关外山中多鹿。土人戴鹿首伏草中,卷叶作声,鹿即群至。然牡少而牝多。牡交群牝,
千百必遍,既遍遂死。众牝嗅之,知其死,分走谷中,衔异草置吻旁以熏之,顷刻复苏。急
鸣金施铳,群鹿惊走。因取其草,可以回生。
小棺
天津有舟人某,夜梦一人教之曰:“明日有载竹筒赁舟者,索之千金;不然,勿渡
也。”某醒不信。既寐复梦,且书“、、”三字于壁,嘱云:“倘渠吝价,当即书此
示之。”某异之。但不识其字,亦不解何意。次日留心行旅;日向西,果有一人驱骡载笥
来,问舟。某如梦索价,其人笑之。反复良久,某牵其手,以指书前字。其人大愕,即刻而
灭。搜其装载,则小棺数万余,每具仅长指许,各贮滴血而已。某以三字传示遐迩,并无知
者。未几吴逆叛谋既露,党羽尽诛,陈尸几如棺数焉。徐白山说。
邢子仪
滕有杨某从白莲教党,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