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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法以字为否,幕为亨;数至五十八皆字,以后则尽幕矣。遂问:“庚甲几何?”答:“二
十八岁。”巫摇首曰:“早矣!官人现行者先人运,非身运。五十八岁方交本身运,始无盘
错也。”问:“何谓先人运?”曰:“先人有善,其福未尽,则后人享之;先人有不善,其
祸未尽,则后人亦受之。”商屈指曰:“再三十年,齿已老耆,行就木矣。”巫曰:“五十
八以前,便有回国,略可营谋;然仅免饥寒耳。五十八之年,当有巨金自来,不须力求。官
人生无过行,再世享之不尽也。”别巫而返,疑信半焉。然安贫自守,不敢妄求。后至五十
三岁,留意验之。时方东作,病痁不能耕。既痊,天大旱,早禾尽枯。近秋方雨,家无别
种,田数亩悉以种谷。既而又旱,葬菽半死,惟谷无恙;后得雨勃发,其丰倍焉。来春大
饥,得以无馁。商以此信巫,从翁贷资,小权子母,辄小获;或劝作大贾,商不肯。迨五十
七岁,偶葺墙垣,掘地得铁釜;揭之,白气如絮,惧不敢发。移时气尽,白镪满瓮。夫妻共
运之,称计一千三百二十五两。窃议巫术小舛。邻人妻入商家,窥见之,归告夫。夫忌焉,
潜告邑宰。宰最贪,拘商索金。妻欲隐其半,商曰:“非所宜得,留之贾祸。”尽献之。宰
得金,恐其漏匿,又追贮器,以金实之,满焉,乃释商。居无何,宰迁南昌同知。逾岁,商
以懋迁至南昌,则宰已死。妻子将归,货其粗重;有桐油如干篓,商以直贱,买之以归。既
抵家,器有渗漏,泻注他器,则内有白金二铤;遍探皆然。兑之,适得前掘镪之数。
商由此暴富,益赡贫穷,慷慨不吝。妻劝积遗子孙,商曰:“此即所以遗子孙也。”邻
人赤贫至为丐,欲有所求,而心自愧。商闻而告之曰:“昔日事,乃我时数未至,故鬼神假
子手以败之,于汝何尤?”遂周给之。邻人感泣。后商寿八十,子孙承继,数世不衰。
异史氏曰:“汰侈已甚,王侯不免,况庶人乎!生暴天物,死无饭含,可哀矣哉!幸而
鸟死鸣哀,子能干盅,穷败七十年,卒以中兴;不然,父孽累子,子复累孙,不至乞丐相传
不止矣。何物老巫,遂宣天之秘?鸣呼!怪哉!”
姚安
姚安,临洮人,美丰标。同里宫姓,有女子字绿娥,艳而知书,择偶不嫁。母语人曰:
“门族风采,必如姚某始字之。”姚闻,给妻窥井,挤堕之,遂娶绿娥。雅甚亲爱。
然以其美也,故疑之。闭户相守,步辄缀焉;女欲归宁,则以两肘支袍,覆翼以出,入
舆封志,而后驰随其后,越宿促与俱归。女心不能善,忿曰:“若有桑中约,岂琐琐所能止
耶!”姚以故他往,则扃女室中,女益厌之,俟其去,故以他钥置门外以疑之。姚见大怒,
问所自来。女愤言:“不知!”姚愈疑,伺察弥严。一日自外至,潜听久之,乃开锁启扉,
惟恐其响,悄然掩入。见一男子貂冠卧床上,忿怒,取刀奔入,力斩之。近视,则女昼眠畏
寒,以貂覆面上。大骇,顿足自悔。
宫翁忿质于官。官收姚,褫衿苦械。姚破产,以具金赂上下,得不死。由此精神迷惘,
若有所失。适独坐,见女与髯丈夫狎亵榻上,恶之,操刃而往,则没矣;反坐又见之。怒
甚,以刀击榻,席褥断裂。愤然执刃,近榻以伺之,见女面立,视之而笑。速斫之,立断其
首;既坐,女不移处,而笑如故。夜间灭烛,则闻淫溺之声,亵不可言。日日如是,不复可
忍,于是鬻其田宅,将卜居他所。至夜偷儿穴壁入,劫金而去。自此贫无立锥,忿恚而死。
里人藁葬之。
异史氏曰:“爱新而杀其旧,忍乎哉!人止知新鬼为厉,而不知故鬼之夺其魄也。呜呼!截指而适其屡,不亡何待!”
采薇翁
明鼎革,干戈蜂起。於陵刘芝生先生聚众数万,将南渡。忽一肥男子诣栅门,敞衣露
腹,请见兵主。先生延入与语,大悦之。问其姓名,自号采薇翁。刘留参帷幄,赠以刃。翁
言:“我自有利兵,无须矛戟。”问:“兵所在?”翁乃捋衣露腹,脐大可容鸡子;忍气鼓
之,忽脐中塞肤,嗤然突出剑跗;握而抽之,白刃如霜。刘大惊,问:“止此乎?”笑指腹
曰:“此武库也,何所不有。”命取弓矢,又如前状,出雕弓一具;略一闭息,则一矢飞
堕,其出不穷。已而剑插脐中,既都不见。刘神之,与同寝处,敬礼甚备。
时营中号令虽严,而乌合之群,时出剽掠。翁曰:“兵贵纪律;今统数万之众,而不能
镇慑人心,此败亡之道。”刘喜之,于是纠察卒伍,有掠取妇女财物者,枭以示众。军中稍
肃,而终不能绝。翁不时乘马出,遨游部伍之间,而军中悍将骄卒,辄首自堕地,不知其何
因。因共疑翁。前进严饬之策,兵士已畏恶之;至此益相憾怨。诸部领谮于刘曰:“采薇
翁,妖术也。自古名将,止闻以智,不闻以术。浮云、白雀之徒,终致灭亡。今无辜将士,
往往自失其首,人情汹惧;将军与处,亦危道也,不如图之。”刘从其言,谋俟其寝而诛
之。使觇翁,翁坦腹方卧,鼻息如雷。众大喜,以兵绕舍,两人持刀入断其头;及举刀,头
已复合,息如故,大惊。又斫其腹;腹裂无血,其中戈矛森聚,尽露其颖。众益骇,不敢
近;遥拨以矟,而铁弩大发,射中数人。众惊散,白刘。刘急诣之,已杳矣。
崔猛
崔猛字勿猛,建昌世家子。性刚毅,幼在塾中,诸童稍有所犯,辄奋拳殴击,师屡戒不
俊,名、字皆先生所赐也。至十六七,强武绝伦。又能持长竿跃登夏屋。喜雪不平,以是乡
人共服之,求诉禀白者盈阶满室。崔抑强扶弱,不避怨嫌;稍逆之,石杖交加,支体为残。
每盛怒,无敢劝者。惟事母孝,母至则解。母谴责备至,崔唯唯听命,出门辄忘。比邻有悍
妇,日虐其姑。姑饿濒死,子窃啖之;妇知,诟厉万端,声闻四院。崔怒,逾垣而过,鼻耳
唇舌尽割之,立毙。母闻大骇,呼邻子极意温恤,配以少婢,事乃寝。母愤泣不食。崔惧,
跪请受杖,且告以悔,母泣不顾。崔妻周,亦与并跪。母乃杖子,而又针刺其臂,作十字
纹,朱涂之,俾勿灭。崔并受之,母乃食。
母喜饭僧道,往往餍饱之。适一道士在门、崔过之。道士目之曰:“郎君多凶横之气,
恐难保其令终。积善之家,不宜有此。”崔新受母戒,闻之,起敬曰:“某亦自知;但一见
不平,苦不自禁。力改之,或可免否?”道士笑曰:“姑勿问可免不可免,请先自问能改不
能改。但当痛自抑;如有万分之一,我告君以解死之术。”崔生平不信厌禳,笑而不言。道
士曰:“我固知君不信。但我所言,不类巫觋,行之亦盛德;即或不效,亦无妨碍。”崔请
教,乃曰:“适门外一后生,宜厚结之,即犯死罪,彼亦能活之也。”呼崔出,指示其人。
盖赵氏儿,名僧哥。赵,南昌人,以岁祲饥,侨寓建昌。崔由是深相结,请赵馆于其家,供
给优厚。僧哥年十二,登堂拜母,约为弟昆。逾岁东作,赵携家去,音问遂绝。
崔母自邻妇死,戒子益切,有赴诉者,辄摈斥之。一日崔母弟卒,从母往吊。途遇数人
絷一男子,呵骂促步,加以捶扑。观者塞途,舆不得进。崔问之,识崔者竞相拥告。先是,
有巨绅子某甲者豪横一乡,窥李申妻有色欲夺之,道无由。因命家人诱与博赌,贷以资而重
其息,要使署妻于券,资尽复给。终夜负债数千,积半年,计子母三十余千。申不能偿,强
以多人篡取其妻。申哭诸其门,某怒,拉系树上,榜笞刺剟,逼立“无悔状”。崔闻之,气
涌如山,鞭马前向,意将用武。母搴帘而呼曰:“唶!又欲尔耶!”崔乃止。既吊而归,不
语亦不食,兀坐直视,若有所嗔。妻诘之,不答。至夜,和衣卧榻上,辗转达旦,次夜复
然。忽启户出,辄又还卧。如此三四,妻不敢诘,惟慑息以听之。既而迟久乃返,掩扉熟寝
矣。
是夜,有人杀某甲于床上,刳腹流肠;申妻亦裸尸床下。官疑申,捕治之。横被残梏,
踝骨皆见,卒无词。积年余不堪刑,诬服,论辟。会崔母死,既殡,告妻曰:“杀甲者实我
也,徒以有老母故不敢泄。今大事已了,奈何以一身之罪殃他人?我将赴有司死耳!”妻惊
挽之,绝裾而去,自首于庭。官愕然,械送狱,释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