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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哭失声,不欲复活,因解带自缢。恍惚觉魂已出舍,伥伥靡适。俄见嫦娥来,捉而提之,
足离于地;入寺,取树上尸推挤之,唤曰:“痴郎,痴郎!嫦娥在此。”忽若梦醒。少定,
女恚曰:“颠当贱婢!害妾而杀郎君,我不能恕之也!”下山赁舆而归。既命家人治装,乃
返身而出西城,诣谢颠当,至则舍宇全非,愕叹而返。窃幸嫦娥不知入门,嫦娥迎笑曰:
“君见颠当耶?”宗愕然不能答。女曰:“君背嫦娥,乌得颠当?请坐待之,当自至。”未
几颠当果至,仓皇伏榻下。嫦娥叠指弹之,曰:“小鬼头陷人不浅!”颠当叩头,但求赊
死。嫦娥曰:“推人坑中,而欲脱身天外耶?广寒十一姑不日下嫁,须绣枕百幅、履百双,
可从我去,相共操作。”颠当恭白:“但求分工,按时赍送。”女不许,谓宗曰:“君若缓
颊,即便放却。”颠当目宗,宗笑不语,颠当目怒之。乃乞还告家人,许之,遂去。宗问其
生平,乃知其西山狐也。买舆待之。
次日果来,遂俱归。然嫦娥重来,恒持重不轻谐笑。宗强使狎戏,惟密教颠当为之。颠
当慧绝,工媚。嫦娥乐独宿,每辞不当夕。一夜漏三下,犹闻颠当房中,吃吃不绝。使婢窃
听之,婢还,不以告,但请夫人自往。伏窗窥之,则见颠当凝妆作己状,宗拥抱,呼以嫦
娥。女哂而退。未几,颠当心暴痛,急披衣,曳宗诣嫦娥所,入门便伏。嫦娥曰:“我岂医
巫厌胜者?汝欲自捧心效西子耳。”颠当顿首,但言知罪。女曰:“愈矣。”遂起,失笑而
去。颠当私谓宗:“吾能使娘子学观音。”宗不信,因戏相赌。嫦娥每趺坐,眸含若瞑。颠
当悄以玉瓶插柳置几上;自乃垂发合掌,侍立其侧,樱唇半启,瓠犀微露,睛不少瞬。宗笑
之。嫦娥开目问之,颠当曰:“我学龙女侍观音耳。”嫦娥笑骂之,罚使学童子拜。颠当束
发,遂四面朝参之,伏地翻转,逞诸变态,左右侧折,袜能磨乎其耳。嫦娥解颐,坐而蹴
之。颠当仰首,口衔凤钩,微触以齿。嫦娥方嬉笑间,忽觉媚情一缕,自足趾而上直达心
舍,意荡思淫,若不自主。乃急敛神,呵曰:“狐奴当死!不择人而惑之耶?”颠当惧,释
口投地。嫦娥又厉责之,众不解。嫦娥谓宗曰:“颠当狐性不改,适间几为所愚。若非夙根
深者,堕落何难!”自是见颠当,每严御之。颠当惭惧,告宗曰:“妾于娘子一肢一体,无
不亲爱,爱之极,不觉媚之甚。谓妾有异心,不惟不敢,亦不忍。”宗因以告嫦娥,嫦娥遇
之如初。然以狎戏无节,数戒宗,宗不听;因而大小婢妇,竞相狎戏。一日,二人扶一婢效
作杨妃。二人以目会意,赚婢懈骨作酣态,两手遽释,婢暴颠墀下,声如倾堵。众方大哗;
近抚之,而妃子已作马嵬薨矣。众大惧,急白主人。嫦娥惊曰:“祸作矣!我言如何哉!”
往验之,不可救。使人告其父。父某甲,素无行,号奔而至,负尸入厅事,叫骂万端。宗闭
户惴恐,莫知所措。嫦娥自出责之,曰:“主郎虐婢至死,律无偿法;且邂逅暴殂,焉知其
不再苏?”甲噪言:“四支已冰,焉有生理!”嫦娥曰:“勿哗。纵不活,自有官在。”乃
入厅事抚尸,而婢已苏,抚之随手而起。嫦娥返身怒曰:“婢幸不死,贼奴何得无状!可以
草索絷送官府!”甲无词,长跪哀免。嫦娥曰:“汝既知罪,姑免究处。但小人无赖,反复
何常,留汝女终为祸胎,宜即将去。原价如干数,当速措置来。”遣人押出,俾浼二三村
老,券证署尾。已,乃唤婢至前,使甲自问之:“无恙乎?”答曰:“无恙。”乃付之去。
已,遂召诸婢,数责遍扑。又呼颠当,为之厉禁。谓宗曰:“今而知为人上者,一笑颦亦不
可轻。谑端开之自妾,而流弊遂不可止。凡哀者属阴,乐者属阳;阳极阴生,此循环之定
数。婢子之祸,是鬼神告之以渐也。荒迷不悟,则倾覆及之矣。”宗敬听之。颠当泣求拔
脱。嫦娥乃掐其耳,逾刻释手,颠当怃然为间,忽若梦醒,据地自投,欢喜欲舞。由此闺阁
清肃,无敢哗者。婢至其家,无疾暴死。甲以赎金莫偿,渔村老代求怜恕,许之;又以服役
之情,施以材木而去。宗常患无子。嫦娥腹中忽闻儿啼,遂以刃破左胁出之,果男;无何,
复有身,又破右胁而出一女。男酷类父,女酷类母,皆论昏于世家。异史氏曰:“阳极阴
生,至言哉!然室有仙人,幸能极我之乐,消我之灾,长我之生,而不我之死。是乡乐,老
焉可矣,而仙人顾忧之耶?天运循环之数,理固宜然;而世之长困而不亨者,又何以为解
哉?昔宋人有求仙不得者,每曰:‘作一日仙人,而死亦无憾。’我不复能笑之也。”
鞠乐如
鞠乐如,青州人。妻死弃家而去。后数年,道服荷蒲团至。经宿欲去,戚族强留其衣杖。鞠托闲步
至村外,室中服具皆冉冉飞出,随之而去。
褚生
顺天陈孝廉,十六七岁时,尝从塾师读于僧寺,徒侣甚繁。内有襦生,自言山东人,攻
苦讲求,略不暇息;且寄宿斋中,未尝一见其归。陈与最善,因诘之,答曰:“仆家贫,办
束金不易,即不能惜寸阴,而加以夜半,则我之二日,可当人三日。”陈感其言,欲携榻来
与共寝。褚止之曰:“且勿,且勿!我视先生,学非吾师也。阜城门有吕先生,年虽耄可
师,请与俱迁之。”盖都中设帐者多以月计,月终束金完,任其留止。于是两生同诣吕。
吕,越之宿儒,落魄不能归,因授童蒙,实非其志也。得两生甚喜,而褚又甚慧,过目辄
了,故尤器重之。两人情好款密,昼同几,夜同榻。
月既终,褚忽假归,十余日不复至。共疑之。一日陈以故至天宁寺,遇褚廊下,劈(上
穴下木)淬硫,作火具焉。见陈,忸怩不安,陈问:“何遽废读?”褚握手请间,戚然曰:
“贫无以遗先生,必半月贩,始能一月读。”陈感慨良久,曰:“但往读,自合极力。”命
从人收其业,同归塾。戒陈勿泄,但托故以告先生。陈父固肆贾,居物致富,陈辄窃父金代
褚遗师。父以亡金责陈,陈实告之。父以为痴,遂使废学。褚大惭,别师欲去。吕知其故,
让之曰:“子既贫,胡不早告?”乃悉以金返陈父,止褚读如故,与共饔飧,若子焉。陈虽
不入馆,每邀褚过酒家饮。褚固以避嫌不往,而陈要之弥坚,往往泣下,褚不忍绝,遂与往
来无间。逾二年陈父死,复求受业。吕感其诚纳之,而废学既久,较褚悬绝矣。
居半年,吕长子自越来,丐食寻父。门人辈敛金助装,褚惟洒涕依恋而已。吕临别,嘱
陈师事褚。陈从之,馆褚于家。未几,入邑庠,以“遗才”应试。陈虑不能终幅,褚请代
之。至期。褚偕一人来,云是表兄刘天若,嘱陈暂从去。陈方出,褚忽自后曳之,身欲踣,
刘急挽之而去。览眺一过,相携宿于其家。家无妇女,即馆客于内舍。
居数日,忽已中秋。刘曰:“今日李皇亲园中,游人甚夥,当往一豁积闷,相便送君
归。”使人荷茶鼎、酒具而往。但见水肆梅亭,喧啾不得入。过水关,则老柳之下,横一画
桡,相将登舟。酒数行,苦寂。刘顾僮曰:“梅花馆近有新姬,不知在家否?”僮去少时,
与姬俱至,盖勾栏李遏云也。李,都中名妓,工诗善歌,陈曾与友人饮其家,故识之。相
见,略道温凉。姬戚戚有忧容。刘命之歌,为歌《蒿里》。陈不悦,曰:“主客即不当卿
意,何至对生人歌死曲?”姬起谢,强颜欢笑,乃歌艳曲。陈喜,捉腕曰:“卿向日《浣溪
纱》读之数过,今并忘之。”姬吟曰:“泪眼盈盈对镜台,开帘忽见小姑来,低头转侧看弓
鞋。强解绿蛾开笑面,频将红袖拭香腮,小心犹恐被人猜。”陈反复数四。已而泊舟,过长
廊,见壁上题咏甚多,即命笔记词其上。日已薄暮,刘曰:“闱中人将出矣。”遂送陈归,
入门即别去。
陈见室暗无人,俄延间褚已入门,细审之却非褚生。方疑,客遽近身而仆。家人曰:
“公子惫矣!”共扶拽之。转觉仆者非他,即己也。既起,见褚生在旁,惚惚若梦。屏人而
研究之。褚曰:“告之勿惊:我实鬼也。久当投生,所以因循于此者,高谊所不能忘,故附
君体,以代捉刀;三场毕,此愿了矣。”陈复求赴春闺,曰:“君先世福薄,悭吝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