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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会意,因望狻猊发一弩,狻猊立殪。诸象瞻空,意若拜舞,猎者乃下,象复伏,以鼻牵
衣,似欲其乘,猎者随跨身其上。象乃行至一处,以蹄穴地,得脱牙无算。猎人下,束治置
象背。象乃负送出山,始返。
负尸
有樵夫赴市,荷杖而归,忽觉杖头如有重负。回顾见一无头人悬系其上,大惊。脱杖乱
击之,遂不复见。骇奔至一村,时已昏暮,有数人爇火照地,似有所寻。近问讯,盖众适聚
坐,忽空中堕一人头,须发蓬然,倏忽已渺。樵人亦言所见,合之适成一人,究不解其何
来。后有人荷篮而行,忽见其中有人头,人讶诘之,始大惊,倾诸地上,宛转而没。
紫花和尚
诸城丁生,野鹤公之孙也。少年名士,沉病而死,隔夜复苏,曰:“我悟道矣。”时有
僧善参玄,遣人邀至,使就榻前讲《楞严》。生每听一节,都言非是,乃曰:“使吾病痊,
证道何难。惟某生可愈吾疾,宜虔请之。”盖邑有某生者,精岐黄而不以术行,三聘始至,
疏方下药,病愈。既归,一女子自外入,曰:“我董尚书府中侍儿也。紫花和尚与妾有夙
冤,今得追报,君又活之耶?再往,祸将及。”言已遂没。某惧,辞丁。丁病复作,固要
之,乃以实告。丁叹曰:“孽自前生,死吾分耳。”寻卒。后寻诸人,果有紫花和尚,高僧
也,青州董尚书夫人尝供养家中;亦无有知其冤之所自结者。
周克昌
淮上贡生周天仪,年五旬,止一子,名克昌,爱昵之。至十三四岁,丰姿益秀;而性不
喜读,辄逃塾从群儿戏,恒终日不返。周亦听之。一日既暮不归,始寻之,殊竟乌有。夫妻
号啕,几不欲生。
年余昌忽自至,言:“为道士迷去,幸不见害。值其他出,得逃而归。”周喜极,亦不
追问。及教以读,慧悟倍于曩畴。逾年文思大进,既入郡庠试,遂知名。世族争婚,昌颇不
愿。赵进士女有姿,周强为娶之。既入门,夫妻调笑甚欢;而昌恒独宿,若无所私。逾年秋
战而捷,周益慰。然年渐暮,日望抱孙,故尝隐讽昌,昌漠若不解。母不能忍,朝夕多絮
语。昌变色出曰:“我久欲亡去,所不遽舍者,顾复之情耳。实不能探讨房帷以慰所望。请
仍去,彼顺志者且复来矣。”媪追曳之,已踣,衣冠如蜕。大骇,疑昌已死,是必其鬼也。
悲叹而已。
次日昌忽仆马而至,举家惶骇。近诘之,亦言:为恶人略卖于富商之家,商无子,子
焉。得昌后,忽生一子。昌思家,遂送之归。问所学,则顽钝如昔。乃知此为昌;其入泮乡
捷者鬼之假也。然窃喜其事未泄,即使袭孝廉之名。入房,妇甚狎熟;而昌腼然有怍色,似
新婚者。甫周年,生子矣。异史氏曰:“古言庸福人,必鼻口眉目间具有少庸,而后福随
之;其精光陆离者鬼所弃也。庸之所在,桂籍可以不入闱而通,佳丽可以不亲迎而致;而况
少有凭借,益之以钻窥者乎!”
嫦娥
太原宗子美,从父游学,流寓广陵。父与红桥下林妪有素。一日父子过红桥,遇之,固
请过诸其家,瀹茗共话。有女在旁,殊色也。翁亟赞之,妪顾宗曰:“大郎温婉如处子,福
相也。若不鄙弃,便奉箕帚,如何?”翁笑,促子离席,使拜媪曰:“一言千金矣!”先是
妪独居,女忽自至,告诉孤苦。问其小字,则名嫦娥。妪爱而留之,实将奇货居之也。
时宗年十四,睨女窃喜,意翁必媒定之,而翁归若忘,心灼热,隐以白母。翁笑曰:
“曩与贪婆子戏耳。彼不知将卖黄金几何矣,此何可易言!”逾年翁媪并卒。子美不能忘情
嫦娥,服将阕,托人示意林妪。妪初不承,宗忿曰:“我生平不轻折腰,何媪视之不值一
钱?若负前盟,须见还也!”妪乃云:“曩或与而翁戏约,容有之。但无成言,遂都忘却。
今既云云,我岂留嫁天王耶?要日日装束,实望易千金,今请半焉可乎?”宗自度难办,亦
遂置之。
适有寡媪僦居西邻,有女及笄,小名颠当。偶窥之,雅丽不减嫦娥。向慕之,每以馈遗
阶进;久而渐熟,往往送情以目,而欲语无间。一夕逾垣乞火,宗喜挽之,遂相燕好。约为
嫁娶,辞以兄负贩未归。由此蹈隙往来,形迹周密。
一日偶经红桥,见嫦娥适在门内,疾趋过之。嫦娥望见,招之以手,宗驻足;女又招
之,遂入。女以背约让宗,宗述其故。女入室,取黄金一铤付之,宗不受,辞曰:“自分水
与卿绝,遂他有所约。受金而为卿谋,是负人也;受金而不为卿谋,是负卿也:诚不敢有所
负。”女良久曰:“君所约,妾颇知之。其事必无成;即成之,妾不怨君之负心也。其速
行,媪将至矣。”宗仓卒无以自主,受之而归。
隔夜告之颠当,颠当深然其言,但劝宗专心嫦娥。宗不语。颠当愿下之,而宗乃悦。即
遣媒纳金林妪,妪无辞,以嫦娥归宗。入门后,悉述颠当言,嫦娥微笑,阳怂恿之。宗喜,
急欲一白颠当,而颠当迹久绝。嫦娥知其为己,因暂归宁,故予之间,嘱宗窃其佩囊。已而
颠当果至,与商所谋,但言勿急。及解衿狎笑,胁下有紫荷囊,将便摘取。颠当变色起曰:
“君与人一心,而与妾二!负心郎!请从此绝。”宗曲意挽解,不听竟去。一日过其门探察
之,已另有吴客僦居其中,颠当子母迁去已久,影灭迹绝,莫可问讯。
宗自娶嫦娥,家暴富,连阁长廊,弥亘街路。嫦娥善谐谑,适见美人画卷,宗曰:“吾
自谓如卿天下无两,但不曾见飞燕、杨妃耳。”女笑曰:“若欲见之,此亦何难。”乃执卷
细审一过,便趋入室,对镜修妆,效飞燕舞风,又学杨妃带醉。长短肥瘦,随时变更;风情
态度,对卷逼真。方作态时,有婢自外至,不复能识,惊问其僚;复向审注,恍然始笑。宗
喜曰:“吾得一美人,而千古之美人,皆在床闼矣!”
一夜方熟寝,数人撬扉而入,火光射壁。女急起,惊言:“盗入!”宗初醒,即欲鸣
呼。一人以白刃加颈,惧不敢喘。又一人掠嫦娥负背上,哄然而去。宗始号,家役毕集,室
中珍玩,无少亡者,宗大悲,羅然失图,无复情地。告官追捕,殊无音息。
荏苒三四年,郁郁无聊,因假赴试入都。居半载,占验询察,无计不施。偶过姚巷,值
一女子,垢面敝衣,羅儴如丐。停趾相之,乃颠当也。骇曰:“卿何憔悴至此?”答云:
“别后南迁,老母即世,为恶人掠卖旗下,挞辱冻馁,所不忍言。”宗泣下,问:“可赎
否?”曰:“难矣。耗费烦多,不能为力。”宗曰:“实告卿:年来颇称小有,惜客中资斧
有限,倾装货马,所不敢辞。如所需过奢,当归家营办之。”女约明日出西城,相会丛柳
下,嘱独往,勿以人从。宗曰:“诺。”次日早往,则女先在,袿衣鲜明,大非前状。惊问
之,笑曰:“曩试君心耳,幸绨袍之意犹存。请至敝庐,宜必得当以报。”北行数武,即至
其家,遂出肴酒,相与谈宴。宗约与俱归,女曰:“妾多俗累,不能从。嫦娥消息,固颇闻
之。”宗急询其何所,女曰:“其行踪缥缈,妾亦不能深悉。西山有老尼,一目眇,问之当
自知。”遂止宿其家。
天明示以径。宗至其处,有古寺周垣尽颓,丛竹内有茅屋半间,老尼缀衲其中。见客
至,漫不为礼。宗揖之,尼始举头致问。因告姓氏,即白所求。尼曰:“八十老瞽,与世睽
绝,何处知佳人消息?”宗固求之。乃曰:“我实不知。有二三戚属,来夕相过,或小女子
辈识之,未可知。汝明夕可来。”宗乃出。次日再至,则尼他出,败扉扃焉。伺之既久,更
漏已催,明月高揭,徘徊无计,遥见二三女郎自外入,则嫦娥在焉。宗喜极,突起,急揽其
祛。嫦娥曰:“莽郎君!吓煞妾矣!可恨颠当饶舌,乃教情欲缠人。”宗曳坐,执手款曲,
历诉艰难,不觉恻楚。女曰:“实相告:妾实姮娥被谪,浮沉俗间,其限已满;托为寇劫,
所以绝君望耳。尼亦王母守府者,妾初谴时,蒙其收恤,故暇时常一临存。君如释妾,当为
代致颠当。”宗不听,垂首陨涕。女遥顾曰:“姊妹辈来矣。”宗方四顾,而嫦娥已杳。宗
大哭失声,不欲复活,因解带自缢。恍惚觉魂已出舍,伥伥靡适。俄见嫦娥来,捉而提之,
足离于地;入寺,取树上尸推挤之,唤曰:“痴郎,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