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阔,明日当相谒。”上骡遂去。众既归寓,亦谓其未必即来。厌旦俟之,子果至,系骡厩
柱,趋进笑言。众曰:“尊大人日切思慕,何不一归省侍?”子讶问:“言者何人?”众以
柳对。子神色俱变,久之曰:“彼既见思,请归传语:我于四月七日,在此相候。”言讫,
别去。
众归,以情致翁。翁大哭,如期而往,自以其故告主人。主人止之,曰:“曩见公子,
情神冷落,似未必有嘉意。以我卜之,殆不可见。”柳啼泣不信。主人曰:“我非阻君,神
鬼无常,恐遭不善。如必欲见,请伏椟中,察其词色,可见则出。”柳如其言。既而子来,
问曰:“柳某来否?”主人曰:“无。”子盛气骂曰:“老畜产那便不来!”主人惊曰:
“何骂父?”答曰:“彼是我何父!初与义为客侣,不意包藏祸心,隐我血资,悍不还。今
愿得而甘心,何父之有!”言已出门,曰:“便宜他!”柳在椟中,历历闻之,汗流接踵,
不敢出气。主人呼之出,狼狈而归。
异史氏曰:“暴得多金,何如其乐?所难堪者偿耳。荡费殆尽,尚不忘于夜台,怨毒之于人甚矣!”
上仙
癸亥三月,与高季文赴稷下,同居逆旅。季文忽病。会高振美亦从念东先生至郡,因谋
医药。闻袁鳞公言:南郭梁氏家有狐仙,善“长桑之术”。遂共诣之。梁,四十以来女子
也,致绥绥有狐意。入其舍,复室中挂红幕。探幕一窥,壁间悬观音像。又两三轴,跨马操
矛,驺从纷沓。北壁下有案,案头小座,高不盈尺,贴小锦祷,云仙人至,则居此。众焚香
列揖。妇击磬三。口中隐约有词。祝已,肃客就外榻坐。妇立帘下,理发支颐与客语,具道
仙人灵迹。久之,日渐曛。众恐碍夜难归,烦再祝请。妇乃击磐重祷,转身复立,曰:“上
仙最爱夜谈,他时往往不得遇。昨宵有候试秀才,携酒肴来与上仙饮,上仙亦出良酝酬诸
客,赋诗欢笑。散时,更漏向尽矣。”
言未已,闻室中细细繁响,如蝙蝠飞鸣。方凝听间,忽案上若堕巨石,声甚厉。妇转身
曰:“几惊怖煞人!”便闻案上作叹咤声,似一健叟。妇以蕉扇隔小座。座上大言曰:“有
缘哉!有缘哉!”抗声让坐,又似拱手为礼。已而问客:“何所谕教?”高振美尊念东先生
意,问:“见菩萨否?”答云:“南海是我熟径,如何不见!”“阎罗亦更代否?”曰:
“与阳世等耳。”“阎罗何姓?”曰:“姓曹。”已乃为季文求药。曰:“归当夜祀茶水,
我与大士处讨药奉赠,何恙不已。”众各有问,悉为剖决。乃辞而归。过宿,季文少愈。余
与振美洽装先归,遂不暇造访矣。
侯静山
高少宰念东先生云:“崇祯间,有猴仙,号静山。托神于河间之叟,与人谈诗文,决休
咎,娓娓不倦。以肴核置案上,啖饮狼藉,但不能见之耳。”时先生祖寝疾。或致书云:
“侯静山,百年人也,不可不晤。”遂以仆马往招叟。叟至经日,仙犹未来。焚香祠之,忽
闻屋上大声叹赞曰:“好人家!”众惊顾。俄檐间又言之,叟起曰:“大仙至矣。”群从叟
岸帻出迎,又闻作拱致声。既入室,遂大笑纵谈。时少宰兄弟尚诸生,方人闱归。仙言:
“二公闱卷亦佳,但经不熟,再须勤勉,云路亦不远矣。”二公敬问祖病,曰:“生死事
大,其理难明。”因共知其不祥。无何,太先生谢世。
旧有猴人,弄猴于村。猴断锁而逸,不可追,入山中。数十年,人犹见之。其走飘忽,
见人则窜。后渐入村中,窃食果饵,人皆莫之见。一日,为村人所睹,逐诸野,射而杀之。
而猴之鬼竟不自知其死也,但觉身轻如叶,一息百里。遂往依河间叟,曰:“汝能奉我,我
为汝致富。”因自号静山云。
钱流
沂水刘宗玉云:其仆杜和,偶在园中,见钱流如水,深广二三尺许。杜惊喜,以两手满掬,复偃仰其上。既而起视,则钱已尽去,惟握于手者尚存。
郭生
郭生,邑之东山人。少嗜读,但山村无所就正,年二十余,字画多讹。先是,家中患
狐,服食器用,辄多亡失,深患苦之。一夜读,卷置案头,狐涂鸦甚,狼藉不辨行墨。因择
其稍洁者辑读之,仅得六七十首,心恚愤而无如何。又积窗课二十余篇,待质名流。晨起,
见翻摊案上,墨汁浓泚殆尽。恨甚。
会王生者,以故至山,素与郭善,登门造访。见污本,问之。郭具言所苦,且出残课示
王。王谛玩之,其所涂留,似有春秋。又复视涴卷,类冗杂可删。讶曰:“狐似有意。不惟
勿患,当即以为师。”过数月,回视旧作,顿觉所涂良确。于是改作两题,置案上,以观其
异。比晓,又涂之。积年余,不复涂,但以浓墨洒作巨点,淋漓满纸。郭异之,持以白王。
王阅之曰:“狐真尔师也,佳幅可售矣。”是岁,果入邑库。郭以是德狐,恒置鸡黍,备狐
啖饮。每市房书名稿,不自选择,但决于狐。由是两试俱列前名,入闱中副车。
时叶、缪诸公稿,风雅绝丽,家弦而户诵之。郭有抄本,爱惜臻至。忽被倾浓墨碗许于
上,污荫几无余字,又拟题构作,自觉快意,悉浪涂之:于是渐不信狐。无何,叶公以正文
体被收,又稍稍服其先见。然每作一文,经营惨淡,辄被涂污。自以屡拔前茅,心气颇高,
以是益疑狐妄。乃录向之洒点烦多者试之,狐又尽泚之。乃笑曰:“是真妄矣!何前是而今
非也?”遂不为狐设馔,取读本锁箱簏中。旦见封锢俨然,启视则卷面涂四画,粗于指,第
一章画五,二章亦画五,后即无有矣。自是狐竟寂然。后郭一次四等,两次五等,始知其兆
已寓意于画也。
异史氏曰:“满招损,谦受益,天道也。名小立,遂自以为是,执叶、缪之余习,狃而
不变,势不至大败涂地不止也。满之为害如是夫!”
金生色
金生色,晋宁人也。娶同村木姓女。生一子,方周岁。金忽病,自分必死,谓妻曰:
“我死,子必嫁,勿守也!”妻闻之,甘词厚誓,期以必死。金摇手呼母曰:“我死,劳看
阿保,勿令守也。”母哭应之。既而金果死。
木媪来吊,哭已,谓金母曰:“天降凶忧,婿遽遭命。女太幼弱,将何为计?”母悲悼
中,闻媪言,不胜愤激,盛气对曰:“必以守!”媪惭而罢。夜伴女寝,私谓女曰:“人尽
夫也。以儿好手足,何患无良匹?小儿女不早作人家,眈眈守此襁褓物,宁非痴子?倘必令
守,不宜以面目好相向。”金母过,颇闻絮语,益恚。明日:谓媪曰:“亡人有遗嘱,本不
教妇守也。今既急不能待,乃必以守!”媪怒而去。
母夜梦子来,涕泣相劝,心异之。使人言于木,约殡后听妇所适。而询诸术家,本年墓
向不利。妇思自炫以售,缞绖之中,不忘涂泽。居家犹素妆,一归宁,则崭然新艳。母知
之,心弗善也,以其将为他人妇,亦隐忍之。于是妇益肆。村中有无赖子董贵者,见而好
之,以金啖金邻妪,求通殷勤于妇。夜分,由妪家逾墙以达妇所,因与会合。往来积有旬
日,丑声四塞,所不知者惟母耳。
妇室夜惟一小婢,妇腹心也。一夕,两情方洽,闻棺木震响,声如爆竹。婢在外榻,见
亡者自幛后出,带剑入寝室去。俄闻二人骇诧声,少顷,董裸奔出;无何,金捽妇发亦出。
妇大嗥,母惊起,见妇赤体走去,方将启关,问之不答。出门追视,寂不闻声,竟迷所往。
入妇室,灯火犹亮。见男子履,呼婢,婢始战惕而出,具言其异,相与骇怪而已。董窜过邻
家,团伏墙隅,移时,闻人声渐息,始起。身无寸缕,苦寒战甚,将假衣于媪。视院中一
室,双扉虚掩,因而暂入。暗摸榻上,触女子足,知为邻子妇。顿生淫心,乘其寝,潜就私
之。妇醒,问:“汝来乎?”应曰:“诺。”妇竟不疑,狎亵备至。先是,邻子以故赴北
村,嘱妻掩户以待其归。既返,闻室内有声,疑而审听,音态绝秽。大怒,操戈入室。董
惧,窜于床下,子就戮之。又欲杀妻;妻泣而告以误,乃释之。但不解床下何人,呼母起,
共火之,仅能辨认。视之,奄有气息。诘其所来,犹自供吐。而刃伤数处,血溢不止,少顷
已绝。妪仓皇失措,谓子曰:“捉奸而单戮之,子且奈何?”子不得已,遂又杀妻。
是夜,木翁方寝,闻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