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筐和脱在院里田字格一样的煤饼占据得无扎锥之处,大家在走道的时候总难免忘却
了自己的德行,而一味地怨骂别人。
你从院子走到巷口或从别的什么地方走进意志巷,耳朵里灌满了街坊们的满腹
牢骚和怨言。诸如:政府是干什么吃的、为何还不给通暖气、整天被烟熏灰呛哪里
还有个城里人的样子嘛。不过也有人传言,这房子住不久,翻过年就要拆啦!这里
将来要建一座大花园。一说到拆迁,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打住了,似乎谁也不愿意去
想这些遥远的事情。于是抱怨之余,人们还是无可奈何地把一袋一袋、一筐一筐的
煤用他们并不很坚实的肩膀扛进了意志巷。
所以,意志巷的人大多养成了朴素的习惯,冬天生火炉倒出的煤灰,他们一般
不会轻易丢进垃圾站,而是要用细眼筛子精心筛选,哪怕每次只能筛出十几粒尚未
完全燃尽半黑半灰的煤渣,他们也乐此不疲。人们把去年冬天积攒下来的这种煤渣,
在此时又倒腾出来,然后掺和到新煤里制成煤饼继续烧用。
通常这个时节贾裁缝整日便如一只饿得两眼泛绿的狼逡巡在巷口和院内,她时
不时地从地上捡起几小块别人搬运时洒落的煤渣,偶尔她也会乘人不备顺手牵羊地
从旁人家的麻袋或煤筐里迅速捏上几块,然后沾沾自喜,仓皇逃遁。
贾裁缝便有了早起的习惯,她瞪大了眼珠在院子里转来转去,院里不论是谁见
了她都会打趣,贾裁缝起这么早,今天恐怕收获不少吧!
天黑后阿桂的脸上扑满了春风,她扭动着绵软的腰肢轻轻地飘进了屋里。
阿桂对着镜子悉心描涂一番,当她触及到脸颊上微微作痛的那道划痕时,她看
到一脸怒火又在椭圆形的镜子里燃烧起来,她不知道自己是在记恨贾裁缝还是在生
女儿的气,她阿桂何时正眼瞧过意志巷的这些市侩?尤其贾裁缝这样的刁民,她向
来是不屑一顾的。阿桂这样想,或许她真是给丫头气昏了头,自己唯一的亲人竟然
也这样对待她,这着实伤了她的心。
但想到眯眯过一会儿要来,阿桂急忙取出香水,轻擦到两鬓、胸脯和腋下,她
记得每次和他幽会,她都会将自己弄得清香怡人,她很早便懂得一个女人应该是和
玫瑰一样的美丽与芬芳。
眯眯和阿桂相识已久,但他最终扮演阿桂的情夫是从丫头她爸病故以后开始的。
眯眯成为意志巷10号院的常客,逢三过五人们就能看见他潇洒体面的身影。诸如贾
裁缝、莫老太这样的街坊便会伸长了脖颈、瞪大双眼或竖起耳朵密切关注阿桂家的
一举一动,惟恐疏漏某一细节。
门外有人敲门,阿桂没敢开灯,她知道是自己要等的人来了,她轻轻拉开门,
屋外的人便闪身走进来,阿桂顺势扑到来人的怀中,嘴里怪怨不休。
阿桂,是我,快松开!我是郑——
阿桂慌忙推开对方,她觉得又羞又臊。
我是过来给你送药,郑老师稳了稳神,我和她都很过意不去,她也挺后悔的,
这不特意让我买了瓶治疤痕的药,听说这药挺管用的……
郑老师——我——这?
阿桂来不及开口,郑老师已经走了。
郑老师站在院子里长长地出了口气,自己胸前的衣服还散发着淡淡的茉莉清香,
那香气似乎就在刚才一度让他晕眩和颤栗,而此时这怡人的气息正向他的骨子深处
穿透。
夜晚,一向温文尔雅的郑老师躺在妻子贾裁缝的身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
清楚地听到妻子厚重若雷的鼾声震得四壁作响,他用棉被蒙住头脸,鼻子却又奇怪
地闻到来自阿桂绵软的身体里所散发出的那股诱人的气味。
这个平常的秋夜,在他的心中变得陌生而又可怕。
秋分
贾裁缝和往常一样从巷口到院子转了几个来回,连半拉煤球也没弄到手,这令
她颇为失望,当她十分沮丧地回到自家门前时,她忽然像间歇性精神病人突发病状
地惊叫着,平静如一潭湖水的小院,刹那间被搅扰得晃动不已。
起早的邻居们好奇地簇拥过来,他们慵懒浑浊的眼孔盘结着干黄的眼屎,夜间
发酵的口臭伴着接二连三的哈欠向四周扩散。
贾裁缝家门前和道旁用模子脱下的煤块上面留下许多斑驳的脚印,将尚未晾干
的煤块踩得零乱不堪,仿佛是谁故意在上面徘徊过,当然,最让大家惊讶和关心的
是,有几只沾染了黑色煤汁的大脚印十分清晰地指向对门的阿桂家。
领导们顿时面面相觑。
原来这脚印是去阿桂家的呀,黑灯瞎火走错了门也是有的,小毛贼罢了,充其
量也不过是个采花大盗……嘿嘿。
邻居们都七嘴八舌地指点着阿桂家门前的几只黑鞋印,他们在睡梦初醒的深秋
早晨又开始浮想联翩并不断地发出猥亵的怪笑。
忽地,阿桂家的门豁然敞开,阿桂只穿一件很透的丝制睡裙,赤着双脚披着散
发走了出来,尤其她脸蛋上的那道已结痂的伤疤更让人触目惊心。
院子里的人怔住了,所有人都看见阿桂愤懑的表情和燃烧在眼底的怒火,她嫩
白的脚趾涂着猩红的指甲油,在晨光的映照下宛若星星点点绽放在雪地中的梅花。
阿桂猛然地将手中的一个玻璃药瓶掷过来。
贾裁缝猝不及防当头中了这突如其来的重击。
阿桂双手叉腰,往后你给我放尊重些!那些脚印你最好还是去问你男人吧!
有人早已捡起落在潮湿的煤块上的药瓶,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念出“疤痕灵”三
个字,于是,大家经过一番交头接耳之后便哄堂大笑起来。
惟独贾裁缝,这个向来言语尖酸刻薄的女人似乎被阿桂制服了,她狼狈不堪地
用一只手护着脑袋作痛的部位,一时竟忘记了呻吟,双眼迟钝地盯着另一只手里捏
着的那瓶药发呆。
寒露
在我看来,意志巷更像一条从门前流过的河,多少年来它就这样不紧不慢流淌
着,浑浊的河水不停地拍打着河床,日复一日它们把一切都冲得平淡寡味,当有人
感到百无聊赖的时候,也许会向河心抛进几块卵石来听听响声。
丫头在巷口碰见了郑老师,他正低着头匆匆忙忙向外走,他的臂弯里夹着花花
绿绿的铺盖卷。在丫头的眼里郑教师是位让人敬重的师长,他和贾裁缝完全属于两
个世界的人,她一直想不通郑老师这样的知识分子为什么要娶贾裁缝那种的女人做
老婆?简直是三生不幸!小时候念书丫头遇到不明白的问题,她便去找对门的郑老
师请教。她曾觉得他的知识是那样的渊博,而且他讲解得既亲切又有耐心。
看到丫头,郑老师略显尴尬。
你要出远门?
不,不是——学校里工作忙,我去加班的。丫头,听我的话,别再跟你妈吵了,
你已经是个大姑娘了,说真的你妈也不容易,你应该多体谅体谅她才对……
秋日夕阳的余辉洒在狭长的巷道里显得柔弱无力,郑老师夹抱着铺盖卷的身影
在丫头看起来既陌生又臃肿不堪,冥冥之中,丫头感到有几片黄树叶从眼前飘飘扬
扬地掠过,金橘色的太阳就要隐没在天的尽头,而它寂寞的周围不再有灿烂的光芒。
整个晚上丫头都呆在家里。母女俩坐在一起吃饭似乎比往常多了一份别扭,丫
头捧着饭碗味同嚼蜡。很久以来,她和阿桂之间似乎依靠着一种鸡和狗相互敌对的
目光和态度来维持着,而今天晚上这种极其微妙而又滑稽的关系一旦被自觉或不自
觉地破坏,丫头竟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她的心情凌乱而又难以琢磨。
丫头偶尔抬起头看见那道像蚯蚓一样的伤痕正静静地爬在她妈脸上,她忽然联
想起意志巷这条狭长的巷道,不就是一条蚯蚓或蜈蚣,多少年来,它一直蛰伏在脚
下的这片土地上,而在丫头的心灵上,仿佛也有一道这样难以名状的伤痕,它一直
奇怪地阻隔在她们母女之间。
睡觉的时候,阿桂从衣橱里取出一条毛毯轻轻地压在丫头的被子上,阿桂很温
暖地看着丫头的脸,丫头佯装地紧闭双眼,而从毛毯里散发出的樟脑丸的气味正慢
慢地渗透在空气中,她说不清是芳香还是别的什么味。
丫头就是闻着这种浓浓的气息昏沉入睡的。
霜降
无意间看到贾裁缝,她的眼袋深得仿佛两摊滴淌下来的蜡迹挂在阴郁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