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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了人。
阿桂的这个男人染病死后,意志巷的人们开始用一种异样的目光来审视丫头的
母亲阿桂。阿桂的皮肤白皙光洁,已过四十的女人,胸脯和臀部依然挺拔高凸,尤
其她的眉目之间还不时地闪烁着少女一般的情愫。
阿桂穿衣十分讲究,该紧的地方绝对曲线突出、不拘不束,而宽松的时候又裙
衫飘洒、摇曳生风。丫头是不敢同她妈一道上街的,她很不习惯熟人阴阳怪气地和
她们打趣。呦,是阿桂呀!打扮得这么时髦,和你家丫头简直都快像孪生姐俩啦。
这个时候的阿桂,却往往会得意地飘了起来。
意志巷的老年人是顶瞧不上阿桂的,他们暗地里煞有介事地议论不休。年逾古
稀的莫老太算是这群人的代表,她虽然已弓背塌腰、走路双腿打颤,但她对院子里
大大小小的事件依旧保持着高度的警觉。
意志巷没一个好人!
莫老太总是从她那被浓痰堵塞得发音异常困难的喉咙间咳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她看阿桂的时候通常是冷眼相觑,她说阿桂是天生的狐狸相,哪个男人跟了她准保
没有好日子过!这种预言在丫头她爸死后让莫老太曾一度引以自豪。
丫头打懂事以后,就有一种难言的羞耻感萦绕着她。那时我们院里的孩子在空
旷的巷口藏“蒙蒙”、丢沙包、跳皮筋或玩家家,而她总是沉默寡言的深居简出,
一副怯生生的样子,仿佛谁会吃了她似的。
其实我知道,丫头是打心底里厌恶她妈阿桂的,尤其她爸过世以后,她讨厌看
到她妈站在穿衣镜前涂脂抹粉、搔首弄姿的样子。
处暑
是我帮陌生女人敲响阿桂家的屋门的。
那天,我并不知道阿桂正和一个叫眯眯的男人躺在里间卧室的床上。他们的衣
裤、胸罩、鞋袜像商店清仓处理一般,胡乱地扔在床头和地板上,卧室里狼藉不堪,
媾合后的浑浊气息在空气中弥散。
阿桂必定先是一惊,待听出是我的喊声,她才长长地出了口气。
她又娇嗔地轻伏到眯眯的身上,她少女一样痴迷地轻吻着躺在自己身下已经有
些疲倦的男人的胸膛,手指不停地在上面虫子样滑动。
男人似乎有些想离开了。
阿桂便娇哼了一声。
阿桂哄孩子似的抚弄了一番眯眯的头发,才趿拉着鞋朝外屋走去。
门外,一张肥胖、油腻腻的脸凶神恶煞般地绽露在阿桂的面前,酷似悬挂在卤
肉店里的猪头。
阿桂惊魂未定不及开口,胖女人已夺门而入,顺势给阿桂一记脆响的耳光。
胖女人歇斯底里地怒吼着,同时一口浓痰砸在阿桂红润的脸上。
我惊恐万状地呆立在阿桂家的门口,胖女人一定患有非常严重的口臭,空气里
有成千上万她的唾液分子充斥着我的呼吸系统,我看到阿桂的神情异常古怪难堪,
胖女人的那口污水正顺着她浓妆俏丽的脸蛋朝下滴淌。
我想我是中了胖女人该死的圈套。
这下闯了大祸。
白露
整个巷子显得极不平常,每个人都仿佛吸食了大麻的瘾君子,他们兴致勃勃地
谈论着来自10号院的某一事件,尽管消息大多均为道听途说,可好事者都乐此不疲
地在自己的三寸口舌翻转之间肆意添油加醋,似乎不这样搬弄故事的精彩之处便不
足以刺激听众或自己。
阿桂对门住着红旗服装厂的女工贾裁缝,她是地道的上海人,也是院子里出了
名的小喇叭。她平时讲话就像缝纫机的脚踏板发出的一连串嗒嗒嗒嗒的噪声,任何
无聊的是非只要经她一传就会立刻显得紧张而又神秘兮兮。
我刚走进院子便被贾裁缝一把拽住。
你一定晓得阿桂家昨晚的事吧!快给我们讲讲看。
我没有搭理她径直朝里走。我素来反感这个上海阿拉,她的嘴里向来不会有什
么好事,况且我非常讨厌她那满嘴磨磨叽叽的上海味。
此时,丫头正安静地立在她身后,她的双手插在牛仔裤兜里,眼睛里的光芒愤
怒而又孤傲。原来昨晚丫头离开家到街上漫无目的地逛了一圈,当她不知不觉走回
家的时候,偏巧目睹了那个胖女人在她家叫嚣着,那会儿丫头真想冲进去用菜刀剁
了那个叫眯眯的臭男人,还有她妈阿桂。
贾裁缝不由打个激灵,哎呀呀,快吓死我啦!你这样不声不响地是会吓死的!
你可算回来了,你妈妈都快被你急出毛病喽!
丫头没好气地瞥了贾裁缝一眼,我们家的事用不着你操心!往后再胡说八道当
心我拿针线缝住你这张嘴!
丫头见我跟在她的身后,便回过身直冲我嚷,干吗老跟着我?还嫌不够热闹!
我惊愕地站在她家的门口,我肯定自己面无表情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支香烟塞进
嘴里,随后又无声无息地点燃。我注视着青灰色的烟雾扭曲地向上升散,顺着烟雾
弥散的方向,可以看清那方灰蒙蒙的天空就在我们的头顶。从丫头走进房间以后,
她家便隐约发出翻箱倒柜的声音,跟着就是阿桂和丫头互不相让的喋喋争吵,并不
时伴有茶杯一样的东西摔碎在地板上的脆响。在我看来,丫头和她妈阿桂这几年的
母女关系一直处于一种危机状态,这种危机随时随地都可能引发一场战争,而随着
时间的流逝,这种可能性就愈来愈大。丫头的眼神似乎告诉周围的人,她早已不再
是一个黄毛丫头,她潜意识里的倔强和敏感随时都会导致她的背叛。
门“咚”的一声被奋力撞开,我不及闪身,从屋里呼啦撂出一团衣物,劈头盖
脸落在我的身上,我被一股很暧昧的香皂气息包围着。
滚就滚,有什么了不起,你根本不配来教训我!
丫头回过头瞅了我一眼,她的胸脯随着她的喘息激烈地起伏。我下意识地看到
丫头正好从刚才扔出来的那些胸罩、内裤等衣物上踩过,她黑色的鞋印零乱地落在
一只雪白的胸罩上面,仿佛一只洁白的鸽子的羽毛沾染了油污,在秋天阴晦的天空
下显得格外醒目。
贾裁缝又从门缝里伸出半拉脑袋,她慵懒的眼睛里发射出一束贪婪、好奇的蓝
光,如同一名干练的侦探抑或是一只训练有素的警犬密切捕捉着每一个细节,她的
嘴里还不停发出一连串咂舌和冷笑。
也许就是贾裁缝这种嗲味十足幸灾乐祸的怪声怪气激怒了正气急败坏无处宣泄
的阿桂,她猛然掉头回屋端起放在门背后脸盆架上的大半盆污水,直冲对门家泼将
过去。
贾裁缝根本没有丝毫防备,她顿时变成一只狼狈不堪的落水狗。
阿桂就那样端着空脸盆靠在门板上,她得意地呼出一口报复之后快感的热气。
可是与此同时,贾裁缝早已清醒过来,她也毫不示弱,尖叫之余,她回屋抄起
一把剪刀风驰电掣般地扑向阿桂。
我几乎惊呆了,两个撒泼的女人酷似两只丛林里的母兽,彼此为了争夺一只美
味的猎物或垂涎已久的雄兽发动了极其突然的侵袭。
那时,丫头已经跑出了巷口,她的身后一定传来两个女人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
和歇斯底里的尖叫,逐渐地这种刺耳的声音让幽长、狭窄的巷道吞没,头顶灰色的
天变得辽阔起来。
阿桂挂了彩。
阿桂的脸上贴了一块雪白的纱布,伤口不时地痛楚发作,她独守在孤零零的屋
里,内心多少有些懊悔。她以前很少在乎人们说三道四,对于那些流言蜚语她总是
一只耳朵进另一只耳朵出。她已经习惯我行我素逢场作戏的生活,尤其在丫头她爸
死后,阿桂似乎一夜之间豁然开朗了很多。人这一辈子怎么还不是过,她生命中的
两个男人先后都遗弃了她,尽管他们的离开有着本质上的区别,但在阿桂看起来并
没有什么不同,她终究是注定要独自走完这一生。不过,她现在除了和女儿过这种
相依为命的生活之外,她还是需要有一个男人的,眯眯是她感到满意的情人,她知
道他是有妇之夫,但这并不重要,她已不想再跟任何男人海誓山盟死去活来,只要
能抚慰她的孤独与寂寞,就足够了。
中秋
中秋时节,会有很长一段阳光灿烂的日子。意志巷的人们便开始热火朝天地预
备过冬的煤饼、煤球之类,原本就拥挤的小院,一时间被家家户户盛煤的麻袋、竹
筐和脱在院里田字格一样的煤饼占据得无扎锥之处,大家在走道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