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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行走,那些草啊都深及膝盖,刺疼了她的大腿。而天上飘着许多风筝,无数的风
筝,看上去黑鸦鸦的一片,就像蝗虫一样多。有一只蜈蚣飞呀飞,飞到了她家的阳
台上。当蜈蚣贴在她家阳台的玻璃窗上时,她正躺在床上睡觉。她就想,是谁放了
这样的一张风筝呀?她看着那只风筝,看着看着,那风筝不见了,原来是一张人的
脸。一张男人的脸,一张隔壁男人的脸。那张脸看起来很粗糙,黑黑的,眼睛看人
很特别。他那样看她,叫她害怕。她既害怕又紧张,害怕是因为他的眼神,紧张是
因为她正是赤裸着身子在床上睡觉。这样,一激灵,也就醒了。
醒来她发现自己果然是在床上,但却并没有赤裸。她趿着拖鞋拉开窗帘,打开
拉门,走到阳台上去。阳台上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窗玻璃上没有什么贴着的蜈
蚣风筝,当然也没有人脸。她住在七层。谁能贴得到这样高的楼屋呢?她想想,心
说自己的神经真是越来越脆弱了。
而外面,是一片大雾。白茫茫的。她穿着睡衣就站在那里,一直向外看着。大
雾把外面的世界都笼罩住了。在这个天地里,就只有她一个人。她感觉一种很无奈
的情绪。在阳台上她站了很久,忽然她听到了一种剁木头的声音。她循声看去,还
是隔壁的邻居。他几乎是赤裸地(只穿了一条那种瘦巴巴、很紧的,只有一个窄条
的三角短裤,有点像美国下流舞女穿的那种。与他高大的身体相比,很是滑稽)背
对着她在劈一截木头。他在干什么?他刚才看到了她没有?也许他装作没有看到她,
但他一定是有意的,她想。
她踅回屋里,探出头来(不让他发现她)看他的动作。看来他想在阳台上做一
个类似橱柜的东西。从他的后背看,他非常有力量。一个粗人,一个体力劳动者。
没有人会在一清早就这样在阳台上乓乓乒乒地干活,除了他。他的行为和他的身份
是相称的。在这个城市,他也许是个完全靠力气吃饭的人。如此,他这样赤裸行径
也就好理解了。他是没有接受到什么好的教育,在他心里,也许感觉这样很自然。
文明的外衣他是很不习惯穿的。
在他试图把一根木架子吊到阳台顶上去的时候,他显然遇到了麻烦,于是他回
到了自己的屋里,很长时间再也没有出来。她洗脸刷牙完毕,感觉精神爽了很多。
她走到了阳台上,打开了纱窗。忽然她感觉到了一丝什么不对的地方。她一扭头,
果然是隔壁的阳台上有人,那个男人。那个男人站在那里正在看她。她感到浑身的
不自在,转身就回到了屋里。回到屋里,她想了那个男人。这回她看清楚了。她感
觉自己过去从来也没有见过他,从来也没有。他是新来的。但是,他那黑黑的脸,
他那恍惚而又有些迷离的眼神,他腮边茂盛的黑胡子,让她感觉有些熟悉。
这是多么奇怪的感觉啊!她想。不可能的。她真的在此之前从来也没有见过他,
但她怎么就会感觉他面孔有点熟悉呢?也许在梦里见过吧。对!她一下想起来了,
她清早上做的那个梦。他就是她梦里的那个人。
她为什么要惧怕他呢?她坐在沙发里的时候想。她没有任何理由惧怕他。她的
惧怕是由于她的羞愧。但她又有什么理由羞愧呢?感到羞愧的应该是他。在一个文
明社会里,一个不文明的人应该感到惭愧,感到羞耻。这个早晨他虽然没有全裸,
穿着内裤,可那跟全裸并没有什么区别。他下身在短裤里非常突出(可以想象他或
它是相当有力的)。这对她是一种侵犯,也是一种挑衅。想到这里,她站起身,要
再次走到阳台上。但她到阳台上并没有什么充足的理由,仅仅是出于一种对他的争
斗?所以,她想了一下,就到卫生间拿了一条毛巾,放到水池里湿透,再拧干,然
后才走到阳台上。她把毛巾晾在了阳台的衣架上。通过眼睛的余光,她看见他还在
阳台上。可她绝不打算去正视他。她知道他的存在就行了,同时她用自己的行动表
明她对他这样的赤裸并不在乎。她是一个内心健康而强壮的女性。她又不是一个小
女孩子。如果他想用这样的方式来污辱她,那他就错了,完全错了,彻头彻底地错
了。谁会在乎这个?太幼稚了。她想。
回到屋里她止不住一阵心跳,这真是一种奇特的感觉。这一经历让她的大脑深
处皮层感到兴奋。那种快乐就像她是一个高中女生,同什么人打赌,头也不抬地迅
速从一大群赤裸着上身的洗澡的男生中间穿过。
他会怎么想?她在心里这样问自己。也许他以为她是个好对付的女人,甚至让
他看到一点希望?男人的野心总是很狂放的。他们的欲望与想象是成正比的。那就
让他想好了。想象的结果总能是他自己折磨自己。当然,像他这样的人也许什么都
不想。他是个没头没脑的粗人——他可能喜欢用更简单的办法来解决他的人生问题。
谁知道呢?
相比而言,自己的胆量和勇气还是小了一点,本来到阳台上去可以理直气壮,
但她却不得不用一条毛巾作道具。心虚的倒是自己。是由于自己是个女人——性别
上带来的差异?
也许,她在心里这样回答了自己。
丈夫回来了。从某种意义上说,她现在安全了。但事实上从他踏进家门的那一
刻起,她一直就在心里隐隐地担起心来。她怕什么?她怕丈夫再看见那个男人裸着
身体在阳台上。她是在猛然间意识到的,那个男人的行为,事实上是她生活里的一
个秘密。这个秘密只有她才能知道。这么长时间以来,那个男人的裸体并没有给她
的生活带来什么不安,相反,她有了一种心理上的期待。对她而言,守住这份秘密,
事实上就是拥有了那种精神上的期待。
她真心地不想让丈夫知道。她甚至有点后悔当初告诉他这件事。男人总是自私
的。他在这之前还特地打电话回家,问她有没有受到邻居的骚挠,她否认了。她让
他不要担心。她说,事实上她过去说他裸体在阳台,只是那么一晃,有可能他只是
急忙去取一样东西,完全是无意的。他后来再也没有发生过。她想丈夫在听了她这
样的说明后基本上同意了她的意见。就她本身而言,她真的没有其它想法。她只是
不想让丈夫知道。说穿了,那个男人的行为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就当他是个露阴
癖好了,一个病人。正常人会同一个精神病人计较吗?但她的丈夫不会把那个男人
看成是个病人的。他会同他吵架,生没有道理的气。她不想这样。
担心的事总会发生。这差不多是一种经验。那天她正在厨房里,就听到丈夫在
阳台上同一个人吵了起来。不用说,就是同那个人。她听到自己的丈夫像是一头狮
子在吼。她也听到那个男人的声音,但毕竟隔了距离,所以她听不真切。而她丈夫
的话语就像是万钧雷霆,雄辩而有力。有什么值得生那样大的气呢?她对丈夫狭小
的心胸感到难过。他那样一个人,不能同隔壁者一般见识。他应该有相当的气度。
他这样一吵,就把他的气度吵没了。一幢楼里的,她不希望闹得不太平,让人家笑
话。她就叫丈夫回来,可是丈夫的声音仍然一声高过一声。她气坏了——他怎么就
一点也不听她劝呢?锅已经沸了,但她顾不得了。她穿过长长的过道,穿过宽敞的
客厅,穿过卧室,来到阳台上,一把就把丈夫拽了回来。丈夫并不甘于这样回来,
一边被她拽得跌跌撞撞的往回走,一边还冲着外面向那个男人发出听似很有威胁性
的语言。
“你干什么呀?也不怕人笑话。”她把他按在沙发上坐下。而丈夫红着脸,喘
着粗气,说:“他妈的,从来也没有见过这样无耻的人。他身上一根布纱也没有,
居然在阳台上浇水。”“他光他的,你气什么呀?”“我对他说‘你不要这样,穿
上点衣服’,可他居然直直地看着我,反骂我。”“这人可能是有病的,你同他计
较什么。”“他有病?他他妈的毛病。天下居然有这样的鸟人。他这种人根本就没
有毛病,完全是存心的。”“他存心干什么呀?”是啊,他存心干什么啊?他想不
出来回答什么好。他心里想:他存心是想勾引我的老婆。天下什么卑鄙的男人没有
啊?很多人就生活在我们当中,在我们身边,或者说我们就是。我们每个人都有这
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