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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害怕鉴证自己的衰老,更害怕要强的自己会因此影响学业,所以更加努力,成绩仍旧好,甚至连老师都看得到我英语的进步,只有我自己知道,这成绩背后潜藏的可怕。自信的身后,是我对岁月无奈的折服和跪地求饶。为了补救得长期考虑,我尝试放慢脚步阅读手中的语句,尝试记下周围发生的事以练习词汇的反应速度。我开始发现这划痕跟遗传有关,还跟我拙劣的阅读习惯有关,太久积习的浮躁,一目十行,草草掠过,词儿们终于以这种铁面无私的手段跟岁月老人联手抱负,这是我的应得,怪不得人。只希望我的挽救有些许效果,让划痕落得浅些,慢些,少些,为自己祈祷……恬静的睡眠,什么时候能回来把我从记忆的梦魇中拯救出来。
早晚课
操场上附中学生的早晚功真是一景。常常是一个班的孩子二三十人在操场的护栏上一字排开,同一节奏地踢着前腿旁腿后退,再同一节奏地在操场上练着翻身、平转等等的基本功;又或是统一喊着响亮的号子,一遍遍复习当天学的舞蹈组合,那声音那架势那配合,让人看了绝不怀疑他们是明天的舞者。跑步的时候,那些或是爷爷或是妈妈的家长总让我的眼睛凝固,我猜他们并不懂多少专业上的规则,只要看着孩子在身旁一刻不停地动作着,心里便生出安慰;孩子也每每用心地做,算练功也算在忠实的观众前炫耀,领一声赞扬对他们是重要的事。他们认真盯着孩子的脸上有老师的苛刻,全然不会让人想到他们在地下公寓里的生活。为孩子放弃自己的工作来陪读在附中并不稀罕,家长中有人在附近开了店面,维持生计也照顾孩子生活。
一次有外地的学生来考试托我照顾,要找便宜的地方住,第一次踏进舞院附近的地下公寓。楼梯很深很窄,很像我想像中的防空洞,走道两边不规则地排列着一扇扇油漆发黄的木门,公用的洗手间里老式的灯泡摇摇摆摆,从灯罩下散出昏黄的光,把地上的人影撩拨得一闪一闪。屋里还算整洁,上下铺的铁床让我想到硬卧车厢,陈列很简单,只一套桌椅一只暖瓶。酥薄的壁漆散出潮气和霉味,过道里总是淅淅簌簌的拖鞋声和涮拖把的水声。安置好学生,沿着曲折的楼梯七绕八绕走出门栋,瑟瑟的风把额前的刘海儿吹起,说不出的感觉,我猜她今晚一定会想家,因为我已经开始想了。
在大多数人不跑步的时间里,我会在窗口或操场栏杆的空隙里看见她们。舞院有楼管小姐、餐厅小姐、小卖部小姐、电话亭小姐,她们负责后勤的各种日常事务,多是从农村招来的外地年轻女孩。想来她们在家时应该和一般的农村女孩差不多,做做家务收收庄稼聊聊闲话串串别家;舞蹈学院,真的是她们重新塑造自己的染房。
我见过电影里的老式染房,雪白的布高高挂起,鲜红的颜料用偌大的缸调好比例,上面 固定的杆子一放,白布嗖地一声落到缸里,浸染。出水时已是亮眼的鲜红。想来刚进舞院时她们是极自卑的,本就与城市女孩的摩登有从小到大积淀的差距,想换件更入时的衣裳也只会淹没于西单浩大的商海。而她们初来的地方,初见的世面,居然是满眼的美,自然的修饰的古雅的开放的清秀的浓郁的,好生养眼的一处,一股脑拥进她们的眼里脑里,膨胀,撩乱,茫然。时间久些,会见到她们用两种办法应对:一是刻薄。说话并不低声下气,用一套爱答不理的架势掩住自卑。二是开始拥有自己的梦想,一个改变自己形象进而改变命运的梦想,天天看到学生们玩命地练玩命地编玩命地跳,得了神奇的激励。
于是,在跑步的一群中,你会看见她们的身影。行头极为专业,显然是用心观察过的,减肥裤、练功衣、爵士鞋外加一副耳机,很有点舞院的风范。间或在楼前的盗版书摊上,能听见她们喊“有新概念第一册没有?” 待到该嫁人回家时,应该已是跟家乡的妹子们有很大不同了。我虽未得见,但想来该是鹤立鸡群的。至于嫁了回家是否还会像别人一样安心,抑或是像《小裁缝》里的女孩读了太多的托尔斯泰,背起包袱寻找年轻女孩的梦想,不得而知。我是目睹了一个楼管小姐的改变,一年没留心,再见时惊得我一时语塞。好一个气质不凡的白领丽人,肩头绝不内抠,双膝笔直有力,小腹平坦收紧。
操场和徜徉的柏油路之间,有一条狭长的小径。柏油路旁郁郁葱葱的树木全把绿阴脱帽似的给了这小径,让它看起来像法国印象派画家笔下悠远的林荫路,很有电影景深的效果。
夜色降临,吃完晚饭,和同学结伴去买些水果,星很远,却很清楚。洗完澡后的惬意和被微风撩起的头发让我们放慢脚步。“你知道吗,我以后结婚要跟老公相拥在这样的小路上散步。”同伴无限甜蜜地做着并不奢侈的梦,伸长的脖颈显得很美,单纯的快乐让我们把学生时代永远定格在这一刻。有了夜色中的漫步,让我们几个本来喜欢更精彩节目的人对发现一条条新鲜的散步旅程乐此不疲。我竭力回忆4年的大学生活中为什么从没有把西门外南北方向的小吃街走到底,以至于现在迈过脚下的障碍,绕过公路上的花坛可以找到一棵参天的榕树,跟同学争抢着像小时候一样几个人合力环抱起一株粗粗的树干。我们还绕着紫竹院的护城河品评着高级住宅区的设计,甚至闯进豪华的小区寻找室内游泳池。我发现自己对学校周围的环境是这样陌生,一切都是新鲜的,脚下每一粒石子把脚硌得生疼,但还是上了发条似的走呀走,新路还没有修通,宽敞的路面成了狗儿们和玩滑板孩子的天堂,松狮、雪纳瑞、腊肠、金巴,像要比出K歌之王似的用嘹亮的叫声打着招呼,弄得牵着项圈的素不相识的主人们相互尴尬地颔首……
如果去得早些,天还是亮的,能看见有些爷爷奶奶在操场上相互搀扶着散步,从没有人在意他们的到来和离开。有一次刚好碰到一位熟识的老师,指给我看正在跑道上被老奶奶踉跄搀扶着拐弯的爷爷,他曾是新中国第一代舞剧演员中的男一号,当年帅气潇洒。从他一步一颤、左右不均的步子里,尽量找寻着哪怕一点舞蹈的感觉抑或是哪怕一个细小的举手投足,看他走完半圈,却始终没有找到能说服自己的一个细节。眼睛和脑子激烈地碰撞,告诉自己眼前小半步小半步移动着的老人,和舞台上曾经掌声为之雷动的“双飞燕”加“32圈旁腿转”加绕场“跪转”一周居然是同一个身体。早知道舞蹈损伤的后遗症,但没有想过岁月跟它联手作案的力量会让我如此无法接受。突然觉得舞蹈演员的绚烂很像蜜蜂的刺或是只开一季的花,明知道为了绚烂会变得更加萎缩,但只为谢幕一瞬的怦烈和被观众簇拥在花海里的热泪。舞蹈和青春是最亲密的恋人吗?闻一多先生称舞蹈是生命的保障,我在那刻却只看到舞蹈对衰老的忘记。右边是爷爷的身影,左边是舞院挺胸拔背站立着的练功房和练功房里挺胸拔背全身心投入的舞者们,心里觉得凉,用手攥紧口袋里的钥匙,跑动起来。超过爷爷的一刻,我的眼睛是闭着的,当然,我会想到几十年后的一天,自己会被年轻的学生善意地闭着眼睛超过。
跑步中的禅境
十几圈下来,身体已经懈怠得打卷了,呼吸并不急促,血液的脉冲却异常明显。慢走一圈,绕到操场西侧的把杆上,把腿放上,俯身贴腿,手抓脚腕儿,上身从臂和腿的空当中钻出来,眼前陡然一惊:夜空中的星星不期而遇地映入眼睛,从没有以这样的角度看见过星星,身体微微地摇晃,宛若是星在微漾,像极了黑色法兰绒幕布上的点点银亮。耳边有满是心 事的女生一边踢腿一边跟同伴寻求着情感的解药,人的心就是这样奇异的N度空间,任再贴心的朋友也没法跨进,自己的苦只有自己熬粥似的一点点受着时时窜上来的小火的煎烤,更不要说还有与她百般沮丧的心事只相隔一尺距离的我,正有心情欣赏久违的星空。有点残酷,又何等真实,想来也算公平,自己一圈圈守着花坛徘徊的一刻,千家万户的灯光下自有他们的幸福时光。
我惊羡她的跑,她的平静有点像传说中的禅境,静得可怕,于是她的跑总在心里放着的。那时她刚从法国参加国际现代舞比赛回来,我一个同学因为要写稿去采访她,我陪着算是旁听,听她以沉稳的语气回答“比赛回来心情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