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先饨鹜⑴矗灰涡宰樱米约撼钥鳎慰嗔ǎ 薄
少妇长叹了一声道:“妈,你又不晓得,我当初是害怕他们争风吃醋,弄到象张二姐的结果,拉上城墙,挖肠破肚的,才犯不着哩!”
老妇人道:“你能象张二姐那样笨吗?这些都不说了,事非经过不知难!如今只要你先把胖子丢开,不要牢牢的贴在心上,再好生吃药养病,等你好了,我们又从头来过。说不定,照我说的做去,胖子重新又会眼红的。……”
“让他狗日的眼红,那个还去睬他!……只是,妈,我吃的都是些贵重药,他尽不送钱来,我这病 个会好呢?”
老妇人站起来,扁着嘴一笑道:“你放宽心,何必还等胖子的钱?我今夜捡的这个,不就是钱吗?”
少妇恍然一笑道:“哦!不错,去年李大娘曾托过你。只是,你不怕人家找着吗?”
“你还没听出她的口腔吗?一定是南路人,一定是她老子带进城来看灯掉了的。娃儿的嘴又笨,盘问起来,只会说姓古叫招弟。老子叫啥名子,不晓得,只晓得叫三贡爷。乡坝里头的三贡爷四贡爷,多得很,只要一家里头出了个贡爷,全家都叫贡爷。她老子做啥事的?也不晓得,在城里住在那条街?也不晓得,象这样大海里的针,那里就捞得到!”
少妇点点头道:“那倒是的,再朝大公馆里一送,永远不得出大门,要找也没处找了!”
老妇人两手把大腿一拍,躬着身道:“就找到,又 个?我又不是拐来的,象那几回!……只是,要好生调教几天!”
“看样子还不很蠢,都还容易调教,大约有十几岁了。”
“她自己说十二岁,照身子看,不止一点。我们明天就教她说十三岁,多一岁,也好卖点。你看五两银子好捡不?”
“我看,好吗落得到三两几。李大娘也要使几百哩!”
“三两也好,你的药钱总有了!……怕要打三更了!你脱了衣睡罢!我要去睡了!”
老妇人把一根油纸捻照着,向后面小房间去了。临走时,还揭开被,把药钱看了看。
七
几天之后,招弟已被改了名字,叫做春秀。住的地方也换了,不是上莲池半瓦半草的房子,而是暑袜街的郝公馆。据伍太婆临走时向她说,她是被送入福地,从此要听说听教,后来的好处说不完。而她所给与伍太婆的酬报呢?则是全身卖断的三两八钱银子,全身衣服格外作价五钱。这已够她媳妇王女吃贵药而有余了!
福地诚然是福地!房子那么高大!漆色那么鲜明!陈设家具那么考究华美!好多都是她梦都没有梦见过的,即如她与春兰———个二十岁,长得肥肥胖胖,白白净净,而又顶爱打扮的大丫头,她应该呼之为大姐的。——同睡的那张棕棚架子床,棉软舒服,就非她家的床所能比并。乃至吃的菜饭,那更好了,并不象李大娘、吴大娘、两个高二爷在厨房外间,同着厨子骆师,打杂挑水的老龙,看门头张大爷等所吃的大锅菜饭,而是同着春兰大姐在旁边站着,伺候了老爷、三老爷、太太、姨太太、大小姐、二小姐、大少爷诸人,吃完之后,递了漱口折盂,洗脸洋葛巾,待老爷们走出了倒坐厅,也居然高桌子,低板凳,慢条细理,吃老爷们仅仅动过筷子的好菜好饭。以前在家里,除了逢年过节,只在插禾割稻时候,才有肉吃;至于鸡鸭鱼,那更有数了。在幺爷爷家里几天,虽曾吃过席,却那里赶得到这里的又香又好吃,在头几顿,简直吃不够,吃得把少爷小姐与春兰大姐几乎笑出眼泪来。老爷太太说是酿肠子,任她吃够;姨太太说,吃得太多,会把肠子撑大,挺起个屎肚皮。太难看,每顿只准吃两碗。说到衣裳,初来,虽没有甚么好的穿,但是看看春兰的穿着,便知道将来也一定是花花绿绿的。
并且没有甚么事情作。在乡下时,还不免被唤去帮着捞柴草,爬猪粪,做这类的粗事。这里,只是学着伺候姨太太梳妆打扮,抹抹小家具,装水烟,斟便茶,添饭,绞手巾,帮春兰收拾老爷的鸦片烟盘子。此外,就是陪伴七岁大的二小姐玩耍。比较苦一点的事情,就是夜间给姨太太捶腿骭,却也不常。
但是,初来时,她并不觉得这是福地。第一,是想她的爹爹,想长年阿三,阿龙,想钟幺哥,钟幺嫂,以及同她玩耍过的一般男孩女孩。想着在家里时,那样没笼头马似的野法,真是再好没有了!爹爹看见只是笑,何尝说过不该这样,不该那样?死去的妈妈虽说还管下子,可是那里象这福地,处处都在讲规矩,时时都在讲规矩。比如,说话要细声,又不许太细,太细了,说是做声做气,高了,自然该挨骂。走路哩,脚步要轻要快,设若轻到没有声音,又说是贼脚贼手的,而快到跑,便该挨打了。不能咧起嘴笑,不能当着人打呵欠,打饱嗝,尤其不能在添饭斟茶时咳嗽。又不许把胸膛挺出来,说是同蛮婆子一样;站立时,手要亸下,脚要并拢,这多么难过!说话更难了,向老爷太太少爷小姐们说话,不准称呼“你”,就说到“我”字时,声气也该放低些,不然,就是耳光子,或在膀子上揪得飞疼。还有难的,是传话了,比如太太说:“高贵,去把大少爷跟我找来!”传出去,则须说:“大高二爷,请你去把大少爷请来,太太在唤他!”或是:“大高二爷,太太叫你把大少爷找来!”或是:“太太叫高贵去找大少爷!”绝不能照样传出去,不然的话,就没规矩。此外规矩还多,客来时,怎样装烟,怎样递茶,怎样请安,怎样听使唤,真象做戏一样。春兰做得好熟溜,客走后,得夸奖的,总是春兰,挨骂的,总是春秀;结果是:“拿出你那贼心来,跟着春兰大姐好生学!”
第二,不感觉福地之好的,就是乡下的天多宽,地多大,树木多茂,草多长,气息多清!郝公馆里到处都是房子,四面全是几丈高的砖墙;算来只有从二门轿厅一个天井,有两株不大的玉兰花树,从轿厅进来到堂屋,有一个大院坝,地下全铺的大方石板,不说没一株树,连一根草也不长,只摆了八个大花盆,种了些当令的梅花、寿星橘、万年红、同兰草。从堂屋的倒坐厅到后面围房,也只一个光天井,没有草而有青苔。左厢客厅后,有点空地,种了些枝柯弱细的可怜树子;当窗一排花台,栽了些花;靠墙砌了些假山,盘了些藤萝;假山脚下有一个二尺来宽,丈把长,弯弯曲曲的水池,居然养了些鱼。这就叫小花园。右厢是老爷的书房,后窗外倒有一片草坝,当中一株大白果树,四周有些京竹、观音竹,冬青、槐树、春海棠、梧桐、腊梅等;别有两大间房子,是胡老师教大小姐大少爷读书的学堂。这里叫大花园。不叫进去,是不准进去的。全公馆只有这几处天,只有这么几十株树,有能够跑、跳、打滚的草地没有?有能够戽水捉鱼的野塘没有?不说比不上乡下,似乎连上莲池都不如!
第三,使她更不好过的,就是睡得晚,起得早。光是起得早,还不要紧,她在乡下,那一天不是天刚刚亮就起来了?但不只是她,全家都是一样的,并且起来就做饭吃。公馆里只管说是起得早,却从没有不是等雀鸟闹了一大阵,差不多太阳快出来了,才起床。吃早饭,那更晏了,每天的早饭,总是开三道。头道,是厨房隔间的大锅菜饭,二道,是大少爷大小姐陪胡老师在学堂里吃。这一道早饭开后,老爷、太太、姨太太、三老爷才起来,才咳嗽,才吃水烟,才慢慢漱口,才慢慢洗脸,才慢慢吃茶。老爷在闹了大便之后,待春兰把太太的床铺理好,便烧鸦片烟——老爷只管在姨太太房里睡的夜数多,但烧鸦片烟总在太太床上。——三老爷则抄着长衣服,拿水灌花,教鹦哥、乌翎、黄老鸦、八哥说话,更喜欢把一个养在精致小笼中的百灵子,擎到大花园小花园里去溜;太太同姨太太便各自坐在当窗桌前,打开绝讲究的梳妆匣子,慢慢梳头。太太看起来还年轻,白白胖胖的一张圆脸,一头浓而黑的发,大眼睛,塌鼻子,厚嘴唇,那位十九岁的大少爷,活象她!大小姐虽也是太太生的,而模样则象老爷;太太虽是四十一岁的人,仍然要搽脂抹粉,画眉毛,只不象姨太太要涂红嘴皮。伺候太太梳头、洗脸、穿衣、裹脚,全是春兰;吴大娘则只是扫地、抹家具、提水、倒马桶、洗太太老爷大少爷三个人的衣服,搭到也洗洗春兰大姐的,并服侍大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