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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就差一份两份。这不在统计之数的七八份,很可能在东平离开他那辆车,向人送礼物
时,被人顺手牵羊偷走了。
完事以后,我们两个坐在一家馄饨摊上,要了点花生米,要了点二锅头,我问他:“小
于,此次还愿的感想如何?”
他什么高见也没有发表,一个劲地喝闷酒。
“小于,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好嘛?”
“行了,老李,你别想法来糟改我了!”
“我一点也不想让你添堵,这是我的朋友梁晓声的故事,他是你崇拜的作家,有一回他
在书店卖书,你还特地赶去,买了他的书,让他给你签过名的。这就是他给我讲的,他前不
久自己碰到的一桩事情。”
这时,他的脸倒不那么作幸福的痴呆状了。
我就简短地对他讲了……
晓声同志的家住在蓟门桥附近的儿影宿舍,一天,到北影去办事。这两家电影厂也就一
墙之隔,走没几步路,碰上了一个要饭的妇女,还带着一个可怜兮兮的小女孩,朝他要钱。
现在,这种时不时地拦住行人,拉住不撒手地要钱的乞丐,在京城是屡见不鲜的了。梁
晓声不但是有太多同情心的人,而且还是一个不怎么会说“不”的人,职业要饭的,都具有
一种判断力,好像断定梁晓声的心肠软似的,死缠住他不放了。
“大叔,你可怜可怜我们娘儿俩吧!”
梁晓声果然也就无法摆脱了。
这种“强要饭的”乞丐,挺不好应付,很理直气壮,好像应该给钱似的,不给,还会悻
悻然地遭到不满。这在任何城市里都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尽管生活在首善之区里,这种颇影
响形象的叫花子,也在所难免。于是有关当局不断地一批一批集中送走,过不多久,又一批
一批地回到城里来。当然,即使那些世界上一等强国、一等富国,也不能保证在地铁里,在
广场上,没有人向你伸出手来要钱。想到这里,人家并不在乎有碍观瞻,并且发照,准许持
证行乞,我们倒也用不着不好意思,硬撑面子了。
我说:还曾经有人写过关于我国各地丐帮的报告文学,好像是贾鲁生吧?据说有一类要
饭专业户,专门长期住在京城,要着要着,还能要出一个小康之家呢!
小于明天还要起大早去拉水产,“你能不能讲主要的,不要离题太远——”
我忍不住笑话他:“你的乐观主义呢?算了,我早说过,不一定按照种瓜得瓜的规律,
你尝到好心和好报背离的苦头,情绪马上全没了,太缺乏绅士风度了!”
他站起来要走。
“好,好,我马上讲完——”
梁晓声根据他作家的判断,相信这个追着他讨钱的母女俩,不是那种很有专业经验的要
饭人,就给了她几块钱,走了。
等他从北影办完事返回,仍旧在这条路上,又碰上这对母女俩,又伸手向他讨要。
“刚给过你们——”
“大叔,我们太苦啦!”每个要饭的,都有一段真的,或者是编的苦经。
当然梁晓声不会十分相信那些话的,不过,当时是春三月,还不怎么暖和,见她们穿得
单薄,他动了恻隐之心。“这样吧,”他说,“家里还有些过时不穿的衣服,虽旧,可并不
破,你们跟我回去,拿两件穿吧!”
北京春天的风,有时挺峭厉的。
“谢谢您啦,谢谢您啦!”这也许是母女俩,也许是临时组合搭配,以增加要饭效果而
扮演母女的两个人,自然跟随着他,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了。
好在很近,他到了家,就翻出几件衣服送给她们。他看到她们高高兴兴地下楼走了,就
关上门,继续写他的小说了。
没想到,凳子还未坐热,有人敲他家的门,打开门一看,还是这对母女。她们说,“刚
才给衣服的时候,你老人家还有一条旧毯子,能不能行行好,也给了吧!”
梁晓声吃不准这条旧毛毯,家里还有没有用?该不该给出去?他当时正要写作,也不想
让她们老是缠着,懒得*獱嗦,“好好,给你们,快走吧!”
这是上午的事,没想到下午她们又来敲门了。还在门口叫:“大叔!大叔!”
你说这烦不烦?
他万万没料到,一开门,他头“轰”的一下,好像全北京的要饭的,都围在他家门口。
那母女俩差不多把附近的同行业的人,都招引来了,挤满在楼道里。
前面的,大概是和她们同属一地一村的,胳膊挽着胳膊,形成一个圈子,不让别人插进
来;而后面拼命挤过来的,是坚决反对她们这种垄断行为的,好事大家有份,这种很典型的
中国人平均主义心态,即使要饭,也无例外。那母女俩说,这些人不是和她们一伙的,是见
她们得了便宜跟着来的。要求梁晓声只可怜可怜她们一伙,可又不让非她们一伙的,获得这
样的机会。
后来者当然不肯示弱,尾随面来,本是想捞些什么的,自然不肯相让。于是在楼道里,
两伙人互相攻讦,乃至于谩骂。
“凭什么就许你们要,不许我们要!”
楼道里乱成一团,好像要拍雨果的《巴黎圣母院》那个乞丐王国的电影似的,弄得我的
朋友不知该怎么招架才是。这场风波,闹了两三天,才告平息。整个楼群里的邻居,都对这
位作家侧目而视,弄得他窘透了。
小于听到这里,咧开他的嘴,乐了。
“你知道梁晓声给我讲他这段故事时,什么模样?”
于东平说:“好看不了!”
“他很生气,因为所有人,包括那些要饭的,都认为是他不对,才闹成这样的!”
他没有再说什么。
不知为什么,我也没有什么话再可说的了。
夜深了,我们俩抱着碗,喝起馄饨来。我想,在生活里,这种悲剧,对善良的人来讲,
其实一点也不稀奇的。
柿饼的故事
我的一位年轻朋友,作为互相交流的干部,在太行山深处一个偏僻县份,当了两年副县
长,分工抓水利以后,又回到北京来了。
交流,是一件很有意义的工作,其要义就在于互相沟通,各取所长嘛!城里人把现代化
带到了农村,农村人又把朴素作风带到了城里,这就叫相得益彰了。W君,一直在京城某个
部门工作,白面书生,也许麦子和韭菜能分得清,但大麦、小麦、燕麦、莜麦、青稞的区
别,那水平就和我差不多了。临走来我家辞行时,我不免勉励几句,当然也是些老生常谈,
这回派了你到我曾经呆过的S县,也好,W君,那可是真正意义的穷乡僻壤,也是一次机
会,可以了解稼穑之艰难,民众之贫困,偏远之隔阂,内地与沿海之差距了。
他两年前出发的时候,心里没底,一个劲问我:“S县如何?”
“反正够穷的。”
“穷到什么程度?”
“这么说吧,W君,南来北去的大雁,年年在头顶上飞,可从来不落。”
“为什么?”
“那里基本上都是些寸草不生的大山。”
他颇有些犹豫,他爱人则紧锁愁眉,担心他经不起考验,影响前程。我连忙安慰这小两
口,别看那里穷山恶水,但不出刁民。S县的老百姓,至今仍有古燕赵的慷慨任侠之气,笃
诚敦厚之风,很纯朴,很实在,做买卖,连斤两的概念都不具有,你一赶集就知道了,什么
东西都论堆,给个说得过去的价,你就拿走。
这一说,W君的小媳妇,又给她先生增加了若干公斤的储备食品。
后来,事实并非如此,至少他在S县的日子,过得比想象的要好多了。别看深山老林,
尚未脱贫,但据说如今那里也时行吃海鲜的,鲍鱼啊,石斑啊,比北京的馆子还要生猛几分
呢!
他在给我的信中嘲笑我说,已非你老人家当右派,在那儿劳动改造时的S县了。今非昔
比,鸟枪换炮,他都不知该怎样处理带去的那些方便面了。
这使我很兴奋。进步,总是让人高兴的事。
所以,他在信的结尾说,现在我终于懂得人类为什么要追求世界大同这样一个目标了。
看来年轻人一接触实际,思想水平马上就提高了。当然,“同”,不一定“同”在生猛的鲍
鱼和石斑上,若是在追赶时代步伐上,求这个城乡大体一致的“同”,不正是干部交流的目
的么?
真是光阴似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