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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荡的九月 [苏] 维克多尔·斯米尔诺夫-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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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主席心里想的是这件事……

  “怎么,就这么几个人?”

  “喂,听我说,你们可别把我也用在你们的计划里!”萨盖达奇内高声地央求说。“饶我吧,我够呛了。”

  但是,格卢姆斯基没有理会这位纠纷调解人。他突然暴发了打仗的热情,忙不迭地说了下去。

  “我,克罗特和马利亚斯,赶上一辆大车,懂吗?火烧鬼晓得咱们拢共三个人,所以叫波佩连科和瓦列里克拿着自动步枪和手榴弹,躲在大车里,上面盖上帆布。咱们再用两条袋子从两边遮住他们?土匪们从林子里窜出来的时候,咱们假装害怕,扔掉武器,拔腿就跑,懂吗?而波佩连科和瓦列里克放他们走近,迎面一阵自动步枪,……再加上手榴弹,懂吗?”

  他,格卢姆斯基,很激动,时不时地重复“懂吗?”和用手指甲划桌子。这是他生平第一次的军事行动啊。

  我简直认不得这位主席了。兴许,那些游击队领袖们的机智才能,就是这样意外地表现出来的吧?

  “有点冒险,”我说,“我为你们担心。”

  “你用不着担心,”格卢姆斯基劝我说。

  萨盖达奇内微微撇着嘴角,手指拨拉着算盘的骨头珠子,听着我俩的对话,象听两个陶醉在自己幻想里,并相信幻想能够成功的孩子在对话。

  “你骑马去干你的事,”格卢姆斯基继续说,“可千万别把马累坏。”

  这位主席的声音中充满了指挥员的自信心。打从拿起马枪之后,他完全变了。我们这个热爱和平的森林地区涌现这么多的游击队领袖,看来不是偶然的。一个头脑迟钝的园艺师,或者一个农庄会计背起马枪进了林子,有的干脆就带一把斧头,回来就拉起整整一队人马。这种事儿,在波列西耶一带,是屡见不鲜的。他们从哪里起家呢?也许,就从这么一辆大车吧?

  “噢,十九世纪意大利有个烧炭党,”萨盖达奇内低声地说,“都是些好斗的人……这花招,他们玩过。就在特洛伊①城下……主席,咱们抽支烟,就分手吧?”

  【注 ①:古代小亚细亚西北部的城市。据传希腊人把兵士藏于木马中,放在特洛伊城下,特洛伊人把马拉进城中去。中计城陷。】

  他俯下身,用火镰打火石取火。

  格卢姆斯基耐心地等候着,终于自卷的细烟卷和反坦克枪口径那么粗的烟斗伸向燃着的火绒。我们马上就得送萨盖达奇内上路。火烧鬼或是他手下的什么人,一准在路上的什么地方等他呢。土匪的主要力量可能在监视奥任大道,截阻我们派出去的使者。这就是为什么我不得不等到天黑……我的神经随着一分一秒的流逝而越来越紧张。快一点上路吧!既得等,又得赶,——再没有比这更糟心的了。 

第十二节
 
  “唉,你也太不心疼它了,”格卢姆斯基唠叨说,一边用手掌揩拭湿淋淋的马屁股,摩挲平了的皮毛,又象上过漆似地闪闪发亮。千里马斜睨着眼,倒蹬着蹄子,身子往边上靠,它没耐心再等下去了。“有必要的话,你就抽它两鞭子,”格卢姆斯基接着说。“它支持得住。良种马呀!”

  牡马弯下脖颈,伸出粉红色的柔软嘴唇,拱主席的手掌,他手里有黑面包皮。村子里没有糖。孩子们都忘记白糖是啥样子了。在格卢哈雷村,没人会说:象白糖一样白。都说:白得象白垩,我们这儿白垩有的是。

  “到了奥任,别把它交给陌生人。”

  千里马匆匆地咀嚼着面包皮。我们太穷了,黑面包也成美味佳肴。主席瞅着牡马,唉声叹息。他在默默告别,还是怎么的?对,我们一路上将焰火齐放,噼啪作响……如果火烧鬼想打埋伏的话。

  可它,牡马,好象预感到路途的艰险,很激动,扑扑地歙动鼻翼,秃了毛的那块地方,微微颤抖,仿佛怕冷似的。格卢姆斯基趁机一掰嘴唇,麻利地把嚼子塞到它的嘴里。铁嚼子碰在雪白的牙齿上,发出铿锵的响声。它浑身哆嗦,它不喜欢这个铁玩艺,但是主席一面咕咕囔囔地哄它,一面把嚼子扣起来。

  “好啦!”

  牡马的瘦长的嘴脸,蓦地、仿佛自然而然地慢慢向上昂起。格卢姆斯基笑了。我是第一遭听到他怎么笑,——笑得很尴尬,很不自然,好象在咳嗽。但是千里马跟格卢哈雷人不一样,它熟悉这笑声。它象是回答似的,用它的嘴脸直撞格卢姆斯基的肩膀,呼哧呼哧地打响鼻。有那么一刹那的工夫,主席的胡子拉碴的脸紧贴在牡马的锦缎一般闪光的面颊上。

  “对,它一定会认我的,”格卢姆斯基嘶哑地说,一面朝旁边退去。“因为咱祖先是哥萨克血统,”他不好意思地对我解释说,“是马贩子。”

  千里马用它那掩蔽在狭窄眼睑下的细长眼睛斜睨着我们。横在剪得齐整整额鬃下的长条带,拢在面颊上的皮条,鼻梁带——整个笼头服服贴贴地套在它那修长俊俏的脸儿上。

  我跨上马鞍。千里马在我的鞍下东歪西扭地走着。远处白云堆聚的天际,依然微微闪光,但是林子里,大概早已完全黑黝黝的了。

  刚才格纳特给瓦尔娃拉带回一张条子,一共写着八个字;“等我。即来。亚逊克。“火烧鬼的深长含意,我们完全明白。这位“亚逊克”详细问过了萨盖达奇内。此刻他已经下定决心,要截获这两条,每条三百万卢布的布袋,并趁机消灭两个“小鹰”,而后以胜利者姿态,凯旋格卢哈雷村:辞行,并整顿秩序……

  “姥姥,”我问,“给你从奥任带点啥来呀?”

  我的口气是那样精神饱满,连自己对这种做作都觉着讨厌。趁姥姥琢磨回答的时候,我从床头小柜里掏出我珍藏的一盒火柴和两个急救包。急救包是医院的一位女护士送给我的礼物。给当兵的送礼物,还能有什么东西呢?打过仗的人,都深知急救包的价值。火柴,我揣在怀里,急救包装在背包里。背包里还有M 机枪备用的三个弹盘和有百余发零散子弹。

  雨里仿佛搀上了黑墨水。天色,随着一滴滴雨点的下落变得越来越暗了。

  “听我说,”我对安东妮娜说,“你这就搬到格卢姆斯基家里去。为什么要搬过去,而不是暂时去住几天呢?他们老两口子什么人也没有……没儿没女……你住在他家,会称心的!”

  “不。”

  她的目光掠来掠去,一忽儿瞧瞧宽敞的、不合格局的泥抹板房,一忽儿看看摆着泥狮子和泥鱼的木桌,一忽儿瞅瞅绘着格卢哈雷村特有的花纹图案的炉子。

  雨点顺着玻璃,颤抖地流下来,划出一条条弯弯曲曲的道道。炉子里散发出暖人的热气,炉膛的炭火闪着变化不定的红光,照得屋子亮堂堂的。

  “你别急……不耽搁,我明天一准可以到家。”

  她眼巴巴地望着我,她那冰冷的指尖小心地触到我的脸上。这是她的习惯动作,她仿佛粘在我的身上了。也许这是触觉使我发觉的吧?

  安东妮娜脖子上的那根青筋在跳动,轻轻地,轻轻地在跳动,在这根笔直的线条向平滑丰满的耳垂转去的地方跳动。

  “哎,你有没有公民证?”

  这当然是个愚蠢的问题。在格卢哈雷村要什么公民证?

  “以后上村苏维埃给你领一张,咱们到奥任去,”我说。“别人有啥,也让你有啥……”

  她把手指搁在我的唇上,我也安静下来。实际上,我也太顶真了。她严肃而又仔细地打量我,我把脸往她的脖子上一扎,我的嘴唇感觉得她的青筋在搏动。我不愿意让她这么仔细地瞧我,怕她看出我胆怯。此刻站在安东妮娜身边,我开始对漫长而又黑暗的旅途有些胆怯。我觉得,我可能失掉的东西太多了!

  “是时候了……我该走了!”

  她往旁边一闪,随手递给我一个包着早点的小包。我把小包放进背包。

  “别忘记,格卢姆斯基对你太好了……象亲生女儿一样!”我说,一边把背包往背上一甩。

  两根背带背在军大衣的肩上,肩上还保留着佩带肩章的扣环和很久不揩、已经发暗了的有红星的钮扣。

  安东妮娜的面孔突然扭歪,好似在拚命咽东西。她说话很困难,就象重新学说话一样。

  “我……要……等……”

  我头也不回拔腿就走。记得,我读过一本小书,书上说,真正男子汉大丈夫都是这样行事的:他们尽管内心痛楚,愁得举步困难,但仍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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