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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利马尔骑上你的小天鹅才追上了什捷勃列诺克。不然,他也许走脱了,你懂吗?是你害了自己的同志!”
波佩连科嗯嗯直哼哧,声音古怪沉闷,象是在吞一个茄子。他的两个眼珠子凸了出来,呆住不转了。
“这是啥意思?”小鹰终于开口问道。
“就是这个意思。”
“咱是……咱是……难道咱会?……”
“会。要是眼睛少许看得远一点,何至于贪图那点花布!孩子们没穿的呀!孩子们吵着要啊!可是什捷勃列诺克的孩子向你要花布来着,啊?”
我一把抓住他的领子——手自动伸过去的,几个手指不由自主地抓紧了他的粗呢大衣。
“克里文季哈,你也不乐意记在你的帐上吧?谢麦连科夫呢?假如你冲到奥任去,他们也许不会死的。你害怕子弹了?你害怕自己受‘伤’?你可怜谁?孩子还是自己?”
他微微张开嘴巴,急促的呼吸直喷到我的脸上,我们眼清对着眼睛。看来,我开始光火了。有时火气一上来,我是昏天黑地的。
“阿勃罗西莫夫,你也不想回忆吧?关于他的消息,是你泄露的吧!你也没有想到吧?你看见桌子上有吃的,你就六神无主了吧?你这是可怜自己的孩子,啊?你别拿孩子招摇撞骗了,波佩连科!”
他连连后退,一直退到栅栏。
“咱有罪,”他嘟囔着说。“咱糊涂,咱不是背叛……咱嘛,……政治上……”
手指渐渐自动松开。但是波佩连科依旧佝偻着身子,紧靠在栅栏上站立着。我的火气不知怎的一下子泄掉了。我可怜他,这个白眉毛“小鹰”。怜悯,这是后方老百姓不成体统的感情。如果我有可能,我一定把波佩连科留在村子里,留在孩子们身边,让他抚养他的“近卫军”。村子里也需要男人,吓,多么需要啊!但我们眼下缺少战士。波佩连科加上他那支自动步枪,占格卢姆斯基打击力量的一半。至少,小鹰总会打枪吧。我今天可怜他,明天火烧鬼一准把全村杀光。假如他火烧鬼在林子里打败我们,发现袋子里运的……知道受了骗,那他一定发狂地报复。
怜悯有它坏的一面。
“你肯参加战斗吗?”
“肯。”
“记住,对你有特殊的要求。”
……他依旧鼓着眼立在栅栏的旁边,仿佛看见被杀害的谢麦连科夫、克里文季哈、阿勃罗西莫夫的影子在他眼前晃动。
我走开,让他想一想,让他自己决定。总不能老用军事法庭的名义命令他。
在铁匠铺附近我碰上了瓦列里克、马利亚斯和克罗特。他们三个正在茂密的柳树林和胡桃林里避雨。马利亚斯象个游击队员,大大咧咧的倒背着马枪,枪口朝下。好一个久经沙场的武士!但是他那张面孔泄了他的底,这是小把戏获准挡挡汽车方向盘而得意忘形的面孔。
克罗特铁青着脸,令人望而生畏。他的短上衣,束着一条军官束的宽皮带,皮带上挂着一支带木壳的老式军用手枪。由于枪太重,皮带已经坠到肚子上了。枪柄上还有一条链条,钩住短上衣的挂钩,就象车站上公用茶杯吊在水缸上一样。他唯恐这件宝贝突然遗失吧?
我们这支队伍的军容并不很威武,作个仪仗队可不行。瓦列里克,不错,还象平常那样帅:一套紧身的呢料水兵服,里面露出了“海军魂”,无檐水兵帽,后面有两条长长的飘带,胸前挂着一支德国造自动步枪,口袋里装满了手榴弹,鼓囊囊的。看样子,他是刚从一艘沉舰上爬上岸的,此刻正准备在陆地上高价献出自己的生命。
“这手榴弹是克罗特拿来的,”瓦利里克说,他麻俐地把手榴弹往上一抛,然后象耍杂技似的一接——真有两下子!
“家底全扫光了,”克罗特解释说。“公家要用,还炸他娘的哪家子鱼呢!”
我一抓住沉重的、包着铁皮的门把手,克罗特马上伸过脖子来,他想往铁匠铺里瞧一眼。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几百万钞票是啥样子。
“拿算盘来,克罗特,”我说。
“算盘?……行、行。”
要搁在别的时候,他会一口回绝的。别人有求于他,他总是千篇一律地回答:“善门一开,善门难闭呀。”然而此时此刻,是清点几百万钞票啊。
“还有秤,也拿来!”
克罗特急匆匆地走了,他那件上等料子、屁股上衬着皮子的加里弗式马裤,发出沙沙的响声。
在半明半暗的铁匠铺里——光线只能从顶棚上一眼小窗里透进来——萨盖达奇内和格卢姆斯基坐在摆在角落里的一张小桌旁边。小桌上乱丢着好多红色三十卢布大钞,蓝色的、上面有个飞行员画象的五卢布钞票,绿色的,有个头戴钢盔的士兵画象的三卢布钞票。这都是农庄出售最后一批陶缸陶罐卖得的现款,
现在象一束束五颜六色鲜花似地堆放在一块刀痕累累的肮脏木板上。
格卢姆斯基脚下有两条长布袋。这种布袋,是德军掩埋队用来包装尸体的,上面标着号码,寄到需要寄去的地方。德国人精确得很哩。我仔细地看了看两条袋子,袋子里装着德国人包火药的玻璃纸。隔着厚厚布袋一摸,柔韧、厚实,就象一叠叠钞票。格卢姆斯基这个庄稼汉真会动脑筋!
“您清点一下,他们多半在格卢哈雷村附近,在林子里接我们,”我对萨盖达奇内说,“您有个准备,他们问时您好准确地回答他们。”
“我还用嘱咐吗?你们准备好了没?”
“差不多了。我天不亮去奥任,硬闯!”这是我对格卢姆斯基说的。“我带着自动枪手在林子边上等你们。我来同你们联系,他们在林子里隐蔽前进,落在后面一点点。”
格卢姆斯基点了点头。
“如果我不在林子边上,你们就回来。”
“嗯……嗯,”格卢姆斯基回答。
他阴沉着脸,用厚实的、扁豆一般的指甲,直抓桌子,他心里有什么想法,可他不想跟我讲。
房门吱吜一声。克罗特递给我一个算盘和一架台秤,秤上有一根很长的杠杆和一个可移动的砝码。他那石墨一般的黑眼珠子在桌上三十卢布的大钞,在两条布袋子上扫来扫去。
我把算盘和台秤摆在桌子上。算盘很不错,真正骨头做的。大概,克罗特象谢拉菲玛保存自己那本“星球大战”那样,把它保存在保险的地方。克罗特的大手白天干又脏又重的活儿,晚上就拨弄算盘的骨头珠子。为一个人服务,为哪个呢?……
“就便问一声,三百万卢布该有多重呀?”萨盖达奇内问道。他们兴趣上来,突然一问,我根本无法回答哩。
他如果问格陵兰人怎么用鱼叉叉鲸鱼,也同样能问得我目瞪口呆。我这一生,手里还从来没攥过一百以上的卢布呢。
“咱们大略称一称农庄的现款有多重,”格卢姆斯基建议说,“然后再一乘嘛!”
他用瘢瘢疖疖的手指搂起几张三十卢布、五卢布、三卢布的票子,用细绳一捆,放在台秤上称,移动法码……指针一抖也不抖。
“哦,对了,”格卢姆斯基尴尬地说。“咱们的合作社放在台秤上没分量。想当年,收帐人的皮包把肩膀都压歪了,那是在战前!”
“哎,亲爱的,”萨盖达奇内学着他的腔调说,“不管怎么说,我妈妈的宝石项链,重得压脖子,开完舞会,不得不擦油。那是在革命前!”
农庄主席和纠纷调解人兴致勃勃地互相对视着。
“应该说,你们的计谋并没有失去意义。”萨盖达奇内体谅下情地轻声说。“人们听到什么事,也不如听到什么地方有宝贝,或什么人有钱,更乐意相信了。心理的特殊现象!你们可曾注意到,最富有的人——那就是你们的邻居。多少次有人来找我,在我的地下室、地窖里乱搜乱翻,寻找祖传的珍宝……谁也没找到什么东西!你们问问克罗特,萨盖达奇内是何许人,他一定会说,房底下埋着几普特金子的大财主。”
“我不喜欢克罗特,”我执拗地又说了一遍。
“有啥法子?”格卢姆斯基急燥地说。“缺他,没法子实现咱的计划!”
“你还有什么计划呀?”
“这样的……如果你带着自动步枪手赶不到林子边,咱们照样向火烧鬼进攻,懂吗?一定要砸烂他!”
原来主席心里想的是这件事……
“怎么,就这么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