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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士同志!您请求重返前线、回原部队的几份报告我们全收到了,我们决定满足您的请求……”这一切本来应该办得很漂亮的。可结果呢,却叫我到安全部区分局去。出了什么岔子吗?
到了区分局里,局长古潘仿佛是为刚才军事委员怠慢我表示歉意似的,亲自接见了我。古潘身材魁伟,脸儿刮得精光,这在战时是少见的。即使他不戴肩章,光凭他那副威风凛凛的仪表,也会使人觉得他是个“两条杠杠”以上的大官儿。
局长旁边坐着两个人:一个是上尉,长脸庞,背有点儿驼,两只眼睛有毛病,老是淌眼泪;另一个是个翘鼻子的小青年。他穿着一件肥大的外套,看样子是他父亲的,两个肩膀很宽,衬着棉花肩衬;衬衫的白领子翻在外面。这主儿准是区团委来的。此时此地,坐着这个白领子翻在外面的小伙子,使我很是扫兴。弄得不巧,人家还以为他们在为学校招收少先队校外辅导员呐。
“坐吧,伊凡·尼古拉耶维奇,”局长等我报告完毕,说。
他的面前放着一只薄薄的文件夹,他在看里面的材料。他那两只大手大得出奇,生来不是摆弄纸头的。他好象妇女在检查长统丝袜那样,小心翼翼地翻阅着材料,生怕弄坏似的。上尉也俯下身,凑在局长的肩上窥视。而那个小伙子却直直地盯着我,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我估摸,他是想以此告诉我,这儿就要发生的一切,对我、对他都是一件好事,都是一生值得称道的大喜事。正是这一点把我吓着了。
“您的自我感觉怎么样?伊凡·尼古拉耶维奇。”上尉客气地说,他的两只眼睛依然盯着那几张纸。毫无疑问,这是我的档案,里面不仅记载着我的名字和父名,而且记载着应该有的一切情况,其中包括医生的结论,两公尺肠子等等。
“自我感觉很好,”我说。“伤口都愈合了,准备上前线了,真的!”
“好哇!”安全部区分局局长说,“手术有后遗症吗?”
“没有。有时天气……不过我又能跑,又能跳。这以后都会好的。”
“是团员吗?”那个青年大声问了一句。
“是团员。”
那个青年笑得更欢了,他得意洋洋地扫了上尉和区分局局长一眼,仿佛他开头根本没有料到我会是团员,现在听了,才这么喜出望外。他十六岁左右。
“是这么回事,伊凡·尼古拉耶维奇,”局长说。
“咱们都是大人啦,说话还作兴兜圈子吗?你暂时不能上前线,明白吗?需要在农村里养养身体,休息休息。农村里嘛,你也知道,总还有黄瓜、蕃茄什么的。咱们另外给你个任务,是战斗任务!我同奥弗丘克同志和阿勃罗西莫夫一起,”
他往上尉和那个青年的方向摆了摆头,“正在挑选剿匪营,就是老百姓叫‘小鹰队’的干部。我们不想隐瞒,这项工作有危险。营部正式设在奥任,区中心,但是我们不得不把‘小鹰’队分成一个个不大的……非常不大的小组,派驻到各个村里去。村里的‘小鹰’实际上就是自卫战士,他们的职责是保护居民、不受土匪搔扰。总的来说……就是维持秩序……你自己也明白,树林里很不太平呀。法西斯分子在我们的土地上撒下了有毒的种子,他们留下了不少毒菌。明白吗?我们委任你为你们村里的队长,接替已经牺牲了的什捷勃列诺克。”
原来如此!
“这就是说……有点儿象民警吧?”
要是让师里的小伙子们知道了,那可有的好看了!真是倒了邪霉!
“怎么,不光彩吗?”
我这才意识到,一时感情冲动,不慎说走了嘴。同首长在一起嘛,可得处处留神,这是当兵的规矩。
“为什么不光彩呢?”我说。“这工作挺重要嘛!我考虑,我胜任不了。要找个年龄大一点儿的。”
最可怕的是,我虽然费尽心计、想方设法要推掉这个职务,可是我知道这些借口都不顶事。他们能够说服我的,一定能够说服我的。我同首长谈话,就是一对一,也总是慌得六神无主,一切况现在是一对三呢!
“我才二十岁呀……我得先积累点打仗的经验。”
“正是您的打仗的经验,引起了我们的兴趣,”上尉说。。他的话里有一种特殊的,训练有素的,专职人员的那种温和的语气。“我们的‘小鹰队’里都是些什么人呢?大都是没有受过训练的。毛头小伙子加上拿免役证的人。干部难找啊!因此,卡佩柳赫同志……”
“局长比上尉聪明多了,”我暗自思忖,“他不用公事化口吻称呼我的姓。”
“您有当侦察员的经验……您又是本地人!”
“我算什么侦察员呢?”我苦苦央求起来。“他们看中我,是因为我是城里十年制中学的毕业生……会两句德语……他们从来也不让我亲手……干掉德国鬼子……比方说,不让用自动枪!我们那儿确实有那么些棒小伙子,是真的!我先得多向他们学习学习。”
上尉微微一笑,便凑在局长的耳边嘀咕了几句。我心里懊恼极了,我知道,这件事早已决定了,可是他们不知为什么非要我表态不可!
“再有,说实话,我不是本地人,我只是在这里出生的,寒暑假来此地度度假。我在基辅念书,第一中学,就在赫米尔尼茨基①广场旁边。”
【注 ①:日诺维·波格丹·米哈依洛维奇·赫米尔尼茨基(约1595—1657)乌克兰盖特曼查波罗什哥萨克的首领,著名的国务活动家和统帅。】
我滔滔不绝地说着,生怕停下来。我只好全力抵抗,打完了最后一发子弹,盼望出个奇绩。
“那就这样吧,伊凡·尼古拉耶维奇,”局长等我的子弹全打光之后开始反攻了。“我们不勉强你,不过你想上前线嘛,反正此路不通。明白吗?你还是找个地方去工作吧。请吧!什么俱乐部主任呀……区教育局视察员呀。是这样吗,阿勃罗西莫夫?”他问那个青年。
“我坚信,卡佩柳赫同志决不会图轻松,走人家踩出来的熟路。”阿勃罗西莫夫神采奕奕地回答说。
第四节
夜里,我借宿在那位年轻的共青团头头的家里。这是他自己提出来的。那时我背着塞得鼓鼓囊囊的背包,正站在一家商店的门口。背包里装的是发给我的下个月的口粮:三只黑面包,两公斤小米,一大块脂油。我肩头挎着一枝马枪,枪号是1624968。虽然我费尽唇舌,想说服特勤处的那位同志给我弄一枝自动枪,可他却一声不吭,闷着头,在保险库里一枝一枝地挑选着马枪。不用说,他们那儿准是找不到自动枪。手榴弹嘛,他连提都没有提。这倒并不使我十分担心,我知道,我们村里藏的手榴弹多的是,因为英沙河是条产鱼的河……靴子也没发,不过发给我一张盖有大印的工作证。
我站在商店门口,心里在盘算,到哪儿去过夜呢,天快黑了。要赶回村里去,想也别想。夜里,我们那儿路上是没有过往车辆的。可以上人称“公共汽车站”的那间板棚去,但是我看到了,那儿在搞些什么名堂。糟糕的是,奥任早在战争初期就被烧光了。这座小城的大部份地区只剩下一些火炉的烟囱,象口径大得出奇的高射炮筒,一根根地矗立在那儿。
一般说来,到这种地方去借宿要比到幸免于火灾的完整人家容易得多,可是要我登门求人,总是件伤脑筋的事。我们侦察队有个精通这一门道的大专家,名字叫库卡尔金,他做起这种事来就象苏沃洛夫①打仗一样所向披靡。“大嫂,您那盆盆罐罐中间,可不可以找那么一丁点儿地方让我放放饭盒?”或者:“可不可以让我的皮靴在您的长凳下面放上一夜?”他是个机灵的小伙子。有时一大清早,他象猫儿一样眯缝着眼睛从女主人的内房里钻出来。我看,这种行军生活倒给他提供了一定的乐趣。
【注 ①:亚历山大·瓦西里耶维奇·苏沃洛夫是俄国元帅,曾任俄奥军总司令,击败法军。著有制胜科学等书。】
当这位风华少年阿勃罗西莫夫轻轻地推我肩膀的时候,我并未感到特别高兴。他身上有什么东西使我厌烦。是什么呢,是他的笑容吗?他的身上有一种过份的殷勤劲儿。当你打了几次仗,各种事儿看多了,你就会有点儿体会:过份的殷勤有时比冷漠更会坏事。在前线,一个人成长得很快。无怪人家说:前线待一年,胜读十年书啊!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