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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的。在俱乐部的晚会上,她的笑声最响。她爱逗弄小伙子,一个个被折腾得晕头转向。战争爆发之前,她二十二岁,我才十六。事情明摆着,我的爱情只有在一定的距离之外才能表露出来。那时节,我还没有注意到安东妮娜。
“他那个小丫头安东妮娜也不是好货,”女主人接下去说。她仿佛在顺着我回忆的思路讲。“碰见人。瞧也不瞧,吭也不吭,一句话也没有。为啥呢?”
“行了,”我说。我不想继续这种议论。“还是谈谈什捷勃列诺克的情况吧。他为什么要到区中心去?”
马利亚斯老婆顿时耷拉下脑袋。
“他那天早晨在干什么?”
“没干啥呀……咱们是一块上老邻居克罗特家去的。老邻居家杀猪,请咱们去帮忙……人家那日子过的才火爆呢!脂油运到基辅去,路程有三百俄里!①”
【注 ①:等于1.06公里。】
“克罗特是个有钱的大老板,”马利亚斯为老婆帮腔。
“那什捷勃列诺克到他那儿又去干些什么?”
“没干啥呀……”女主人回答说。“克罗特求他帮忙杀猪。可什捷勃列诺克没答应。他说没工夫。说罢扭头就走了。咱俩留在那儿了。”
“血肠那玩意可真香,”马利亚斯叹了口气,说。
……当我从他家出来的时候,马利亚斯老婆悄悄地说;“卡佩柳赫同志,听说,区里要给‘小鹰’们发煤油和玻璃灯罩,这可是真的?您能不能为咱们这个德国占领军的受难户去申请一份呢?”
到这时我才明白她慷慨好客、盛情款待的原因。这是我唯一的新发现。
我耸了耸肩膀。
“什捷勃列诺克说,他要帮忙的,”她说,“可是没来。”
我恍然大悟,她对房客的牺牲表示惋惜,是有她自个儿打算的。人们悼念自己亲戚朋友的原因,确是各不相同。但是我并不急于为这一点指责她。她和她的丈夫要是有什么话不肯完全倒出来,那才更糟糕了……可人们为什么要把真话全说出来呢?这对他们是有危险的。土匪就在附近的林子里,在格卢哈雷村的周围,指望我和波佩连科两个人保护,那是指望不上的。如果我们能够打一次胜仗,哪怕是一次小胜仗也好呀,许多情况就会发生变化。
眼下,格卢哈雷村的居民个个提心吊胆。我去参观陶厂的时候,又一次考虑了这个问题。
第七节
雾已经腾起,一团一块地往树林方向飘去,村子的上空一片澄清。从马利亚斯家座落的小山岗上往下望去,格卢哈雷村尽收眼底。两排小木屋,中间是一条很长的街道,顺着街道往下走,就到陶器厂。厂房是一幢草顶板棚,上有两个砖砌的粗大烟囱。这两个烟囱使得板棚宛若一艘破旧的轮船。嗯,要是陶器厂是一艘小轮船的话,那么格卢哈雷村就象被这艘轮船拖着驶回林海的一队驳船。
陶器厂的后面,紧挨着红泥坑,再下去就是一大片树林。而这队驳船两侧的树木倒并不太密。这里是由农田和菜田组成的中间地带。秋播田绿油油的,很是显眼,一条小径婉蜒田间,直通树林里的泉眼。
秋播田的后面,加弗里拉岗象只帽子似的扣在一片黑油油的耕地上。岗顶是一座带有墓地的小教堂。那座
木头教堂早已付之一炬,如今只剩下一片墓地。那儿安息着我的外祖父伊凡·卡佩柳赫,他是普列西耶地区卡佩柳赫家族的始祖。传说,他是从查波罗什迁来的。
雾离开树梢越腾越高,但是不管大阳把这层帷幕拎得多高,地平线上还是只能看到一样东西——树林。这片树林近处看来,苍翠中带点儿九月的黄色;可是往远看,就慢慢变成了淡紫色,雪青色,最后化成一片若隐若现,无以名之的颜色。
两条一纵一横的道路,坚定而又果断地截开菜田和农田,延伸到莽莽的林海里,就消失不见了。格卢哈雷村有两条路可以通到外面:一条跟街道南端相接,穿过沙拉耶小林,越过英沙河,把我们村跟奥任联结在一起。一条绕过陶器厂和采泥场一直通往白俄罗斯。本来还有第三条:从村中心出发,穿过梨庄,一直到达集市贸易大村庄米什科尔齐。可是如今这条道路几乎没有人再走了。米什科尔齐大道要经过“防区”这个叫人胆战心惊的地方。我们这一带常用这个名字来吓唬孩子:“再吵,我送你到防区去”,“别往林子跑,小心跑到防区去”。
先前,“防区”这个词儿没有什么叫人害怕的,不过是防御工事区的简称罢了。在战前的几年里,我们这一带开始建筑一道防线,北起不可逾越的沼泽地带,南至大草原。但是只建筑了几个地段,法西斯突然出现的时候,这几个地段也没有完全竣工。反坦克壕、掩蔽部、地堡、永久火力点、内岸、地下贮藏库、交通壕、清除了林木的扇形射击面,观察所等构成了一个网,这个网在树林里变成了一座荒芜而神秘的城市。
就象所有建成而被人们废弃不用的建筑工程一样,就象所有令人莫解的东西一样,这个“防区”使四周居民产生一种带迷信色彩的恐怖感,变成了一个使人毛骨悚然的地方。个中的原因不完全在于人们故弄玄虚。在德国人从我们这一带狼狈逃窜之后,法西斯的残渣余孽就凑集在这个防区里。
他们就象上荒山①那样,纷纷涌到这个防区来,因为那里藏身之所多的是。伪警察、伪乡长、翻译官、班德拉匪帮的得力干将——这些家伙,德国人不想带回德国去供养,就一脚踢开了。于是,他们就在防区的许多地堡里生上炉子,经常结火搔扰波列西耶地区周围的村庄。在大部队还驻扎在附近地区的时候,在游击队尚未编入正规军的时候,防区遭到几次彻底搜查。有的匪徒当场被击毙了,有的举手投了降,指望法庭从宽发落,最后防区里只剩下一批只等上绞架的死硬分子。他们都是狗胆包天、鬼计多端的亡命之徒。战争情况,他们清楚极了,眼下没有人到这迷宫似的防区来赶他们。战线往西方推进很远了,所以保护居民不受土匪侵扰的责任按照计划应该由剿匪营,或者照老百姓的说法,由“小鹰队”承担起来。
没说的,通往防区这条路对我是不通了。从前我还敢冒险跑到纠纷调解人萨盖达奇内同志住的梨庄去,现在我可不能再往那儿瞎闯了,因为这个庄子座落在离米什科尔齐大道只有七公里左右的地方,从那儿到防区真是近在咫尺。顺便说一说,离防区这么近,萨盖达奇内倒并不感到不安。他不怕土匪……大概,姓萨盖达奇内②的也可以指望土匪高抬贵手吧,但是我还是为这位老人担心。老人住在一座泥抹的陋室里,里面有无数只书架,摆满各种各样的书。我想,老人的一生,就是在这些好书的熏陶之下度过的,他想象不出来火烧鬼是个什么东西。火烧鬼是个喜欢用弹性电缆绞死人的恶棍啊!
【注 ①:据民间传说记载:魔鬼于夜间纷纷上荒山聚会。】
【注 ②:在乌克兰历史上,彼得·克诺诺维奇·萨盖达维内(1622年卒)当过盖特曼(查波罗什哥萨克的首领)。】
是啊,现状就是这样。我没有权利毫无作为地待在这里,眼睁睁地看着土匪再把什么人打发到西天去。
我站在马利亚斯的家门口,观赏了一会儿从迷雾中完全浮现出来的莽莽林海,然后举步往陶器厂走去。
第八节
陶器厂的两个烟囱在一个劲儿地冒烟。这个从不停工的庄办小厂,实际上的确象拖船在拖着格卢哈雷村这个驳船队。它养活整个村庄,红泥土层弥补了波列西耶的贫瘠土地。格卢哈雷村半数以上的居民都在陶器厂里做工。
陶器厂的院子里,露天放着一摇摆码得整整齐齐的陶缸、陶罐、陶桶、陶瓶、悬钩……每当我看到这些色调绚丽、釉彩 的财富,我总不禁张大嘴巴,“两只眼珠子瞪得有鸡蛋那么大”。想当年,谢拉菲玛姥姥第一次出波列西耶地区,来到铁路边上,见到火车头时就说过这么一句话……
我觉得这是不可能的!这些普普通通的、陷在农村艰难生活的泥泞中不能自拔的人们,竟能创造出这样美好的东西。简直是不可能的!我熟悉这些人,他们是我的左右邻居,他们在婚礼和洗礼宴会上唱歌、喝酒,他们相互之间经常骂骂咧咧,他们煮猪食,在集市买这卖那,在晚会上嗑葵花子,他们剁白菜,腌黄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