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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关成最小火的煤气灶上,一锅清汤阳春面正在泛着氤氲热气。加贝就有这个本事,一把挂面、几根小葱、几滴香油,在他的手里也可以化作美味佳肴。但此刻,我鼻子失灵了似的,一点味道也嗅不出来了。我看都没看一眼,踢了鞋便往床上扑。
朦胧中,加贝端着一碗面喊我吃晚饭;朦胧中,他轻轻地给我解衣服、脱袜子;朦胧中,他把被上严严实实盖在我身上;朦胧中,他拿着一块热毛巾为我擦脸擦手……
不知睡了多久,待我再度睁开眼睛时,天已经黑透了。我头痛欲裂、浑身疼痛,口腔里如同喷火般燥热。加贝正坐在我身边画一幅效果图,见我翻身,急忙过来搀扶,一碰到我的脸,他吓了一大跳。
“樱桃,你发烧了吧,怎么这么烫?”
“水、水,给我水——”我口渴难耐,一味要水。
他端来一杯水,小心翼翼喂我。不知为何,热水一流入冰冷的食道,胃竟然翻江倒海般抽搐起来,我一低头,胃里的食物竟然喷射涌出,稀里哗啦地吐了加贝一身。
“天!樱桃、樱桃——”来不及清理自己满身的秽物,加贝用力撑住我,拍打我的背,心急如焚,“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吐完后,胃里轻松了一些。我软绵绵躺下,但冰冷如海水般把我淹没,我不禁打起抖来。
“樱桃,我们必须去医院。”加贝果断地说,飞快换上干净衣服,往口袋里塞了几张大钞,帮我穿好衣服,背起我便往外冲。
夜已经很深了,我们打车来到医院。半躺在医院急诊大厅的长凳上,我疲惫地看着加贝如一只忙碌的工蜂,挂号、排队、找大夫、取单据……
化验结果出来了,还好,只是血向偏高,应该属于细菌性感染。医生睡眼蒙眬地在处方上划划写写。不过是普通发烧,他竟然划了满满两页纸。
“医生,不严重吧?”加贝轻声细语问。
“哈——”医生打着巨大的哈欠,口齿不清,“小毛病,普通发烧而已。”
“为什么会呕吐?”
“有炎症,胃弱,打两针消消炎就好了。”
加贝彻底放心,温柔地拢拢我的头发,酥酥的,麻麻的。
站在化价收费处,我懒懒地靠在他身上陪他排队。本来他让我坐着等他,但我不依,生病了真是粘人,一刻也不想与他分开。
轮到我们了,加贝把处方单递进去,很快,窗台里头便响起“吱吱喇喇”的针孔打印机的声音。接着,一句冷冰冰的声音响起:“三百六十五元。”
加贝明显愣了一下,但他什么也没说,立刻低头掏钱。一直处于迷糊状态的我突然惊醒了,一把拨开加贝,问里面的人:“什么药这么贵?”
“两天吊瓶呢!这还叫贵?这算便宜的了。”里面的小护士面无表情地说。
“为什么要打吊瓶,不是小毛病吗?能不能不打吊瓶?”
“别问我,问大夫去!”小护士“哗”地一声把处方单从窗户里推出来。
“樱桃,别争了,听话吧。”站在急诊室走廊里,加贝努力劝我。
“不,这不是抢钱吗?这还叫医院吗,和强盗有区别吗?”我快步走,愤愤不平地抱怨。
“嘘——别让人听到。”
“我就要让人听到。我是穷人,没钱给他们抢。”
“可你在生病啊。”
“在北京,我哪儿有资格生病啊?”说着,我的鼻子突然有些酸了。
不知这句话刺激到了加贝哪一根神经,他突然大步跨前,一把扭住我的胳膊,半拖半抱地把我往回带:“我贺加贝不至于穷成这样,连让女朋友看病的钱都没有——”
“加贝,你疯了,放开我、放开我……”此时,我的情绪也失控得厉害,在他怀里又踢又打。
有人放慢脚步,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俩的表演,暧昧地微笑。在这一刻,我羞惭得恨不能从地面上消失。情急之中,我低下脑袋,冲着他的手狠狠咬上一口。
“哎哟——”加贝疼得叫了起来,急忙松手。我如泥鳅般快步溜走。
我是穷人,医院的大门是不对穷人敞开的。在医院门口二十四小时便利药房里,我买了一瓶退烧药与消炎药。回到住处,我强迫自己吃东西。尽管还在发烧,味觉明显消退,还有反胃的感觉,但我用喝一口歇三口的速度,就着榨菜,硬是把满满一大碗白粥灌进肚里。看我灌得难受,加贝的眼圈都有些泛红了。
吃完东西,为了防止再吐出来,我赶紧躺下。或许是退烧药的作用,很快我便安然入睡了。迷迷糊糊中,加贝摸着我的脸说:“樱桃,对不起、对不起……”
10
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阳光透过细细一抹窗户洒进来,竟然也暖融融的。
加贝正在门口煮东西。不知煮的什么,甜丝丝的,清香宜人。
“你在干什么?”我喊了一句。
看我挣扎着起来,加贝高兴坏了,捧金子般双手捧着一碗东西走过来。哦,原来是冰糖银耳梨羹。
银耳发过了,汤汁幼滑细腻;梨也炖透了,白白软软;透明的汁液上飘着几粒大红枸杞。加上黑漆碗的映衬,一碗简单的梨羹竟被他调制得如一个剔透的白玉工艺品,令人不忍下箸。
“是不是有些胃口了?来吃点东西,梨清火,银耳补胃。”他说着,沿着碗边舀了一勺羹,吹了吹,小心翼翼递到我嘴边。
甜,真的好甜!只是还没来得及尝第二口,我突然醒悟过来。一把掐住他的手指,紧张兮兮地问:“你去超市买银耳和水果了?你怎么可以这么乱花钱?我们——”
“放开我、放开我!”加贝咧嘴叫,满腹委屈地解释,“不是超市。天没亮我就蹬了四十分钟的车子去给你买东西,你一点儿不感动,反倒跟只母老虎似的!”
哦!原来他赶早市了。估计他一宿没怎么睡,眼底布满血丝,头发凌乱、胡子拉碴,肤色也有些憔悴。我心疼地说:“加贝,我不过是发烧而已,至于你这么担心吗?”
“是啊。你生病还不如让我生病呢。”
“那我若是死了呢?”
加贝吻住我的嘴,紧紧抱住我,不许我胡说下去。不知为何,我的心突然如被羽毛抚过一般柔软。喝着甘甜的梨羹,嗅着他身上混合了煤气与油彩特有的气息,我轻声问:“加贝,你为什么这么爱我?”
“嘿嘿,不知道!”他笑着刮了一下我的鼻子。
“说嘛。”我撒赖般搂住他脖子不放。
“爱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需要吗?”
“不需要吗?”
“需要吗?”
“不需要吗?”学着孙悟空与紫霞仙子,我俩拌起嘴来。拌着拌着,突然相视大笑。的确,爱一个人,真的不需要任何理由。只是,若想“百年好合、花好月圆”,或许还是需要一点点理由的。看着寒酸简陋的地下室,我又不禁长长叹气,自言自语:“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过上好日子啊?”
“我们现在就很好啊!”加贝随口说。
“好的话,为什么我连两天吊瓶都不敢打?”我冷笑。一语既出,加贝立即闭上嘴巴,低着头默不作声地搅拌梨羹。过了好一会儿,他赌咒般坚定地说:“樱桃,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满意的。”
不想给他压力,我温柔地抚抚他的长发,笑着说:“只要能从地下搬到地上,我也就满意啦!”
“不,我们会有自己的房子的。咱们俩一起装修、一起刷墙。我们也会有自己的车,最好是绿色吉普,可以越野。当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