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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你幸福!”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圣瑜点点头。
这以后的岁月中,每回想起这一幕,她就觉得自己当时的言辞与思想幼稚,一如虚无缥缈的爱情小说般,跟现实距离太远,不可信!
无论如何,那就是宋圣瑜、史云龙与司徒峰三人的往事与关系。
也是每年年宵史云龙与宋圣瑜都一起去花市的来龙去脉。
当然,在她婚后的第一年,年宵来临时,圣瑜曾为自己的承诺,跟司徒峰闹得不甚愉快,那是婚后的第一次嫌隙。
没有一个丈夫会高兴自己的妻子跟别个异性行花市,特别是在如此一个具情调、有意境的年宵之夜。
故此,当宋圣瑜提出这个要求时,司徒峰瞪大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什么?”他连连的发问。
宋圣瑜其实是情虚的,但她故作镇静,淡淡然地说:
“我今天黄昏时,到外头花市走一圈,这是个从小到大的习惯,且有良朋结伴而行,史云龙会陪我。”
司徒峰说到底是出身于所谓书香世代,讲究门风的大家族,他不轻易在人前表露自己的脾气,更不容任何人目睹他有任何小家子气的表现。
因而,他按耐住惊骇,似乎以平日说话的语调问他的妻子:
“史云龙的家眷呢?也跟你们一道成行!”
宋圣瑜在心内说一句好,自己丈夫的道行果然到家。
她答:
“不知道史云龙有没有把妻子也叫出来走走。”
“那么,你呢?你会约我一道前去花市吗?”
司徒峰立即回答,一针见血。
宋圣瑜嘟一嘟嘴:
“行花市不需要请柬,任何市民都有自由前往。”
“不,圣瑜,结了婚的人是一定要牺牲某些自由的!今晚我并没有跟你行花市的自由,权操由你,你不愿意我去,我决不随行。”
这番话大方得体,然,依旧把宋圣瑜迫到墙角去。
不知她是不是自觉理亏,竟有一点点的老羞成怒。
“我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你要来,无任欢迎!”
话一说出口,圣瑜又恐怕司徒峰真的锲随不舍。那可糟糕了,断不是她与史云龙会有什么越轨行动,但,如果司徒峰跟她双双出现,无疑是当众掴了史云龙一记耳光似,只有叫人尴尬!
于是,圣瑜立即补充:
“你的信心,比不上史云龙那平庸至极的妻!”
司徒峰笑,没有造声。
良久,他站了起来,走回自己的书房去。
圣瑜管自思量,是否应赴史云龙之约?
终于,她还是决定前去。
因为圣瑜心心不忿。
并非不甘心于嫁给司徒峰,而是恨那种一入侯门深似海的感觉。
司徒福当年未南下香江,在上海是顶尖儿的金融巨子,大陆变色后,携了妻儿到本城发展,两三下功夫,又翻了身,依然在财经界一柱擎天。因而,集世家的架势与暴发户的风光于一身,自然有很多自定的家规,要家人遵守,以维护金马玉堂的威望。
司徒福的太太劳佩莹,自然助丈夫一臂,把司徒家上上下下打点出威哉煌哉的味道来。
唯其如此,他们家对媳妇也别有一套。简单来说,不论宋家如何跟自己门当户对,总之,一嫁进来,宋圣瑜就必须守司徒媳妇的各种规矩,上而孝顺翁姑,黄昏定省,视若神明,中而善侍丈夫,必恭必敬,下而礼待老臣,彬彬有礼。
说起来,理所当然,做起来,真的要命。
宋圣瑜几曾侍候过别人的嘴脸?
一脚踏进司徒家,由上至下的,人多势众,全部漠视她的娇贵身份,一于实行初归新袍,落地孩儿的原则。
老实说,圣瑜自成司徒妇之后,很受了点气。
初期,除了把脾气发到丈夫身上之外,就是回娘家哭诉。
宋家太太一听,女儿受委屈,这一惊非同小可,竭力安慰之余,情不自禁地完全站到圣瑜的一边去,认定理亏的必是司徒夫人。
两亲家在这一年之内,已生了好些嫌隙。
最厉害的一次,还是中秋佳节,司徒福把亲家老爷奶奶请过来做节。
男人围拢起来,自然是谈生意。女人呢,搓其四圈。一边摸牌,一边借题发挥,论尽天下是非。
司徒夫人说:
“家有家规,国有国法,牌要怎么打,一定得讲清楚规矩。输赢等闲事,但原则一定要遵守。”
宋太太立即敏感接腔道:
“来你们司徒家搓牌有什么特别的规矩要守呢?讲明讲白好得有个预算。所谓在家千日好,出路半朝难,我试试自己的运气,看今天能赢多少。”
司徒夫人自然听出对方的语气,忙道:
“我们家的牌规很简单,只要有半点智慧的人就能明白。”
宋家太太一听,立即还击:
“哎呀!这可不得了,若然我连最简单的规矩也不懂,岂非连半点智慧也没有了,圣瑜,妈妈帮不到你的忙,倒要你来帮帮妈妈的眼,以免触犯牌规。”
“妈!”圣瑜很不耐烦,她坐在麻将台旁边,对两个老人家一唱一和,简直是活受罪。“你别紧张好不好?我要到另外一边去帮司徒峰招呼客人!”
“真是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老是丈夫才是至亲!”宋太太是笑着,非常轻松的说这句话:“没生女儿的人,不知道这个苦。其实嘛,有女儿还是宁可她丫角终老,被闲杂人等说什么老姑奶奶有什么相干,最紧要家里头养得起,终日跟老人家作伴,已价值连城!”
司徒夫人听得面孔刹那变成铁青。
任何情势之下,都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你要撕我的脸皮,我必揪你的后腿。
以后的日子,真是太够这位才洗手作羹汤的新妇受了。新婚燕尔的生活,都被这司徒家的气氛与难缠的人物,害得七零八落,难堪重重。
很多时,圣瑜在向丈夫哭诉而得不到预期的效果时,心里头会得不期然想,早知如此,嫁史云龙好一点点。这个不甘不忿的怪念头,久不久会滋扰着她。
下意识,她要反抗,要背叛。
当然不致于严重到有什么有违身份礼教的实际行动做出来,但,宋圣瑜迫切地证明她还是有独立自主的权力,这个权力自出娘胎就应保存至今,不可能因为冠以司徒姓后,而消失分毫。
于是,在年宵佳节,跟史云龙见个面,依旧去行花市,重拾一点点往昔宋家小姐的生活与心情,她是愿意的。
这个示威的行动,使圣瑜心理上松了一口气。
第一年跟史云龙行花市,两人都有着拘谨,不过走了半小时功夫,说了一些家常便话,就各自打道回俯了。
司徒峰没有把这件事拿出来跟妻子讨论,心里头的不高兴,酿成冷战,未过新十五,在闺房内脸色没有好过。
幸好,新春一过,圣瑜就传出梦熊有兆的好消息。
司徒峰立时间平伏了不快的情绪,回复了对妻子的骄纵宠幸。圣瑜嗔道:
“怎么样?发完你的少爷脾气了?”
“当然发完了,都要升级变老爷了,还怎么发少爷脾气?”
还是那句老话:床头打架床尾和。
少夫妻尤其如此。
自此之后,也就奠立了每年有史云龙与宋圣瑜之约。
回首前尘,宋圣瑜不胜唏嘘。
当年,大儿子司徒震在婚后第二年出生,一幌眼,就已经三十多年了。
一念及司徒震,宋圣瑜眼眶忍不住湿濡。
她连忙低下头去,怕眼泪快要掉下来,被史云龙看见难为情。
年三十晚,是家家团叙的良辰吉日。
今年呢,司徒震独尝铁窗风味。
怎叫这个做母亲的不心碎?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心有灵犀一点通这回事?
如今,走在花市内的一对旧情侣,竟在那片刻的沉默之中,想到同一个问题、同一个人物。
史云龙轻声问:
“有去看司徒震吗?”
宋圣瑜竭力的眨眨眼,驻足在花档之前,凝望一棵盛放的桃花,答:
“昨天去看过他。”
“精神还好呢?”
“还可以。”
“有没有问起谁的情况?”
史云龙口中指的谁,宋圣瑜自明所指。
也许千错万错,都错在她当年对史云龙的长女史俊文的偏见,才造成如今的悲剧。
她之所以一直没有喜欢过史俊文这个女孩子,绝大部分原因是她太像屠慕灵,尤其那样貌与身段,差不多是两母女一个模式。
大错已然铸成,现今还在根查那些远因与近因,也不必了。
宋圣瑜问:
“震儿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