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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恒又在倾诉心声,这家伙到底怎么了?把自己的那点秘密全抖了出去。此时我对他的感觉只有四个字:轻蔑、同情。
他讲的那个女孩儿叫代玉,一个窈窕瘦弱的女子。
刘恒对她的描述准确、精炼、到位:纤弱细高,细眉凤眼,瓜子脸,尖下颏,不多言语,温情软弱,忧郁伤感。
刘恒讲得很审慎,说话的声音很细微。这次的版本与以前讲的不太一样,有新演绎。他说代玉给他写信时,总是一边哭一边写,是醮着血泪写出来的。他们青春竹马,代玉在小学就给他写情书。代玉本来学习很好,读高二那年,她父母去世,不得不休学回家种了两年地,后来又想回校复习,但她哥极力反对,怕她读完书也好嫁人了,帮不了家里的忙。代玉以死要挟才遂了复读的心愿,但为了追求心上人(刘恒),她再次放弃了学业,陪伴刘恒干农活。
好一幅男耕女织的生活画卷。徐兴春听得来了兴致:“你们那个了没有?”刘恒说没有,我们只是拉拉手。徐兴春说我才不信呢,你给我从实招来。刘恒说我们只抱过一回,抱了肩头。徐兴春还是没有满足,步步紧逼:“再往后呢?你们定亲了没有?现在怎么样了?”我听不下去了,使劲拍了下床头:“还让不让人睡了?”他们这才噤声,翻了个身睡去了。
外边又下起了雨,宿舍里静静的。我反倒睡不着了,脑海里逐帧回放着小姑她们的影像。
黎明时做了个梦,梦到自己成为威武的军人,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西寨子街道上,引来好多人羡慕的目光。梦中竟然出现了代玉,她纤纤嫩嫩的手里捧着一束石竹花。这种花只开在山地里,是老家常见的一种野花,有火一般的热情,年轻人一样的朝气,婷婷立于野坡之上。它们不是成片的,随意的在什么地方冒出那么两三株来。我很喜欢这种花,青绿的山坡上蓦地跳出这么一两枝火红的花,会顿时点燃心头的希望。
梦到深处,却被起床的钟声扰醒。 还是那一套跑步、自习、抢饭、列计划,补课,背书,做题,提心吊胆地等待提问……好多事要做,不容我再想那些浪漫事儿。在这里,必须成为一台上满了弦的机器,一刻也不能松懈。
陈蕾下街时摔伤了手臂,她休养的那些日子里,刘恒偷偷去看过几次。这件事只有徐兴春知道,他告诉了我,我不想再让第三个人知道此事。但仅仅过了两天,班上便没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这还了得!让班主知道了,岂不要命?
但事情的发展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可怕,班主不仅没有批评刘恒,还狠狠表扬了他,不过,他最后提醒了句:做事要光明正大,偷偷摸摸的不好。我后悔没有抓住这个讨好陈蕾的机会,感到非常沮丧,但徐兴春却说你幸亏没去,否则刘恒绝不会轻饶你。
陈蕾不在校的那些日子,刘恒成了她的经纪人。他尽职尽责,非常忠实地维护着陈蕾的利益,就连填表,他也没忘记给她工工整整地填写了十九岁,不明白为什么非要让陈蕾晚出生三年。
祝海飞也收到了三封信,是他大学的朋友写来的。对此我既羡慕又妒忌,心里不太好受。虽然我知道忌妒别人是无能的表现,但我无法克服这个弱点。
现在我已经拚尽全力学习了,并且下定决心即使再搭一年复习,也要考取大学。当然,我必须断绝乡情及与外界的通信。对我来说,这几乎是不可能的。我的考学之路注定困难重重,每走一步都胆战心惊,出一身冷汗,脱一层皮。
我痛苦于有家不能回,有校不敢留的矛盾心理,看来只有硬着头皮挨下去了,反正仅有几个月了,很快。
课外活动我和徐兴春溜出校门,他理发,我照相。照相是我酝酿已久的大事:把照片寄给林英英,让她感受一下我在七中的阳光灿烂,让她知道我王连杰今非昔比,不是她心目中的那个愣头青了。
照相馆里人挺多的,长凳上坐着数位漂亮姑娘,个个珠光宝气,打扮得像花儿一样,我受不了这种场面的刺激,一把拽住看傻了眼的徐兴春匆匆逃离了。还是理发店好,我们在那里呆了一个多小时,感觉特别舒服,理发的是位老爷子,我陶醉于他的“表演”。不敢想像,吴瑞芹怎么也选择了这门手艺?
贺东的人缘越来越差,成为众矢之的。这家伙的猖狂已经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他靠打小报告取悦于班主,以奠定自己的根基,曾多次宣称自己是“天上不吃风筝,地上不吃板凳”的主儿,麾下有无数的克格勃,别想在背后说他一个不字……。贺东确实消息灵通,即使别人刚刚说过的话,他就会马上知道。所以我们不得不时时小心提防他。只有徐兴春蛮不在乎,他的幽默,在这种氛围彰显了不可比拟的战斗力。这小子真有一套:在公众场合说话时,首先高声喊几句时兴的政治口号,美其名曰“最高指示”,然后才转入正题。贺东对他恨之入骨,却无计可施。有次贺东气冲冲质问徐为什么用这种阴阳怪气的方式说话?徐兴春说:“我是严格按照党的路子走,永远不超出党的四项基本原则和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的路子以及邓小平路线。”——他套用的是贺东的口头禅。明明知道这是讽刺自己,可贺东无话可说。
孔老头莫明其妙地来到七中,在校长室里谈了几个小时。我们一直留心校长室的窗口,留心着孔老头的动向。长长的烟卷和满头的白发,是孔老头的标志,他在窗口闪来晃去,似乎谈得很激动、很投入。
我和祝海飞、贺东的神经不同程度地绷紧着,提心吊胆,各怀鬼胎,怕孔老头在校长面前揭我们短。
好在平安无事,并没发生担心的事情,只是虚惊一场。午饭后我约了刘恒、祝海飞去水库洗澡。我差不多两个月没沾水了,身上结了层灰壳子。
水透心凉,但并没有破坏我的好心境,一个猛子扎下去后,通体舒畅。我们奋力游向五百米外的彼岸。祝海飞水性差,游了不远就退出了比赛,爬进了苇丛中的铁皮船,扒着船帮狂呼乱叫,为我和刘恒加油。
我的体力显然不如刘恒, 慢慢被刘恒甩在了后边,他越游越快,而我差不多要抽筋了,不得不换了仰游的姿势咬牙坚持,但离北岸还有百多米时,我怕抵岸后无力返回,赶紧掉头往回游。此时刘恒的影子已从浩淼的湖面消失了,我仔细寻找才看到一个芝麻大的黑点,他已经从对岸回游。祝海飞拚命吹口哨,尖利的哨声在空旷的湖面、在寂静的秋野中回荡。刘恒虽然有点疲惫,但兴头未减,竟然还能应对祝海飞的口哨声,他的哨声舒缓悠长,听起来有点滑稽。刘恒游近铁皮船时,祝海飞开起了他的玩笑,大声道:我正准备打捞你的尸体呢!
一离开水面,我们就冷得浑身发抖,赶紧穿了衣服往回走,回到教室后,一点力气也没有了。透过窗子照进来的一缕阳光唤回了我的热量,即使这样,我仍感到浑身发冷,赶紧扯开窗帘,让阳光最大限度地照进来,我蜷缩在墙角,尽情享受阳光的温暖。
陈蕾今天伤愈返校了,是刘恒接回来的。俩人感情升温,其亲热程度已明显超出了友谊界限,怎么说呢,像地道的恋人了,直接的表现是刘恒负担起了陈蕾的领饭、取物等一应杂事。
正文 四十、 晚秋
我是中秋节的前一天回到家里的。山野里到处有人,每一个场院里都有忙碌的身影。
无意中的一瞥,我看到了巧的身影,她正走向河边的场院,一边整理着草帽。我故意按响车铃,巧看到我,冲我作了个优雅的手势招呼我过去。
才过十几天,她竟然胖了,脸也不那么苍白,衣服的搭配仍然是她喜欢的浅红色和白色,这也是我衷情的颜色。
巧的心情不错,看到我,她的脸上泛起了红润。但我却出奇地冷静,我感觉到了我们之间的距离。巧要我帮个忙:画几副鞋样子(扎鞋垫用),要细碎的小花,花儿越多越好。我满口答应下来,趁机暗示她:晚上能出来吗?巧沉吟了片刻,说:八点去。
没想到她会答应得这么痛快。
晚饭后回到我的屋子,没有开灯,静静地躺在沙发上,望着窗外高高的梧桐树上染就的晚霞的红光,听录音机里刘文正伤感的歌曲,沉浸在一种怅然而又舒适的情绪中,孤独地回忆着,憧憬着,袭上心来的希望搅动得我难以自抑。
天空最后一片茶色的光芒收尽了,天上的星星多起来,月亮也放出纯洁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