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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也没迟疑,径直走了过去。
他们重复搬演昨El的戏码:在最公众的场合,最无隐私可能的状况下,最拥挤与最粗糙的人群之中,进行最窃喜、最私密、最贴近、最原始也最猥亵的勾当。
随着车厢的摆动,他们靠近、磨蹭、挑逗、暗通款曲。女人将整个身子倾倒入男人的胸怀,紧闭双眼,微张着口,略带痛苦与欢愉地低吟。男子伫立如山,锁眉颔首,暗暗领受无边的快感和享乐。
日复一日,他们在车厢的人群里互寻对方。天天相遇,日日缠绵。
某日,车厢不同于以往,竟然格外空旷( 看样子是个周六的加班日) 。男人于上车之后,竞意外地发现了女人。
她仍然是那样一个永恒的立姿:手扶着铁杆站立,全然无视两旁空荡的座位。
男人迎了上去,惯常地一手抓住铁杆,在她身旁站住。
女人开始缓缓向之靠拢,逐渐摩挲进入他的胸怀,拱起小腿,阖上眼睑……情色的挑逗又将开始,一切有如以往。
这时,男人突然忍不住了,他冲动地开口说话,却只将将吐了个字眼儿,句子还没完全脱口的当儿——女人蓦地像是被咒语唤醒般睁开了眼睛,那样恶狠狠直瞪着他。
车于此刻倏然停下,女人旋即从自动开敞的门口,义无反顾地走出了车厢。
留下错愣的男人,被激活的列车轰隆哐啷、疾风闪电一般地带走了。
十点刚过一点。丈夫靠着床头,看报。无线电的古典乐台放着一支德彪西的曲子,沉郁浑厚雄壮。
她走进来:我想去跑步。
这么晚了还跑? 随即她在他身边躺下了。这一躺,就恍惚起来。
熄了灯。他的头靠着她的,感觉他的眼镜框正抵住她的额角。
做爱了吗? 像是有。
德彪西开始荒唐地轻松起来,忽然之间这首曲子听上去竟有种错愣的滑稽之感。是第几章? 第三吗? 动作跟着紧凑——他来了。
男人的性高潮就这样? 冲刺,哗一下破堤而出,激动遍布全身,只不过区区几秒,回回如此,次次雷同。
就这样? 清晨。天还乌沉沉的当儿,睡梦中她突然感到某种强烈激越的悸动,刷地一下子笼罩全身,一次接着一次,一次较一次更加强劲,浪涛一样层层迭起,将她拱托至最最高昂的顶端。如此冲浪般一回一回,直到她感到下腹肿胀,尿急得无法忍耐,这才渐次衰微。
熟悉得无法再熟悉的那片天空,也在此时亮起了蒙蒙的晓色。
二
旅馆到了。
办过手续,提着行李拿着钥匙走进古老的电梯,她揿了13。之后门开了,她走出去,电梯的门随后在身后关闭。走过古老气味铺着团花地毯的甬道,她找着了房门,将钥匙插进,推门进入。
此刻,在一问非自己的卧房内,感到充分的自己。
衣橱里一成不变总有只折叠式搁衣架,一张折叠式熨衣台,横板上躺放着只额外的枕头或一张薄毯,角落里乖乖站立一架旧熨斗( 没错,它总是旧的) 。
横铁杠上悬着若干衣架。最里的一只上挂着折叠成四方的洗衣袋和登记条。
衣架,最恨那种钉式勾头的,防贼用意鲜明,为的是怕人顺手牵羊。可十之八九,都是这样的衣架。
抽屉中央躺着印有旅馆名称花样的信封信笺,桌上摆着纸笔和随手记事的小本。
这些摆置直让人觉着永恒。
生活中还有什么东西能让人觉得如此一成不变、恒久、沉静、若新还旧? 关上窗吧,开空调。
随便哪个城市的气味声息便被一并关在窗外。
真是,一间房足够了。
她躺回床上,听空调呼噜呼噜的马达,沁凉的空气逐渐包围过来。清扫房内前一刻角落里充塞着的、灰尘一样的陌生。
此刻,有种能够清楚意识到的温存。难道曾与一些男子.不同的,在不同的城市、大同小异的房间里? 或是靠在床头打电话,双腿交叉,将穿着皮鞋的脚随意搁在床罩上。
或者,喀噌喀噌咬食一只楼下大厅里顺手取来的苹果。
或者毛手毛脚焦虑地在她身边打转。
打着赤膊,趴在地上单手做伏地挺身,拧出一身虬结的肌肉。
唔,你真美。
这内衣好撩人。头发湿密得简直像热带雨林。香味好清冽哟,什么牌子的? 我简直没法猜出来你用这一号味道。
好美的颈背。这么滑,这么腻、这么湿、这么裸……
语言总是大同小异,像是一个先生教出来的。
一回又一回合,相互把嘴唇吸吮得红润凸肿。
之后敏捷地一把抄起她的躯体,扔向床上。
男人脱掉衣衫,通常是白色的内衣裤,鼓凸有力。裸身如此优雅,肌肤总是匀净的,无论象牙自或是太阳晒透的蜜色,修长四肢,健壮的体魄纵横床上,一条扭动的巨蟒,满满流动着的河。
身躯铸铁一般,火烫而刚硬。热火灼烧的柔滑肤质,透过发烧的温度和碰触,亲吻,抚摸和所有其他的一切。过程通常是激烈与温存交互变化。闪电雷击的海面,沉浮于剧烈的翻搅和震战。
完后冲澡淋浴。没有谁坐浴,总觉得旅馆不那么可靠,哪怕是顶级的旅馆。
围着毛巾出来,头发直滴水珠子。才洗净的干毛巾像旱地那样燥得出火。他们通常不说什么,或者说些无关紧要的话。
要的不外乎是关起一扇门,在一个形同盒子的封闭空间里,与另一个人共享一刻私有、一件隐密、一场缠绵。
一个短暂的、基本的、临时的卧房。
尽够了。
再一同穿回衣裳,走上大街,走进人群。既不经意又颇具默契地,在得体的距离里,交换一瞥私密的眼神。
然后就风一样的吹散了。
回家么? 嗯,回家。回到另一个盒子,不,笼子,一个规模较大的,日常的,固定的,长久的,栖息之处。回到另一个男子身边。他就更不必说什么了。茶来,饭来,上床,睡觉。
躺在冷气聚成白雾一般、百花争艳的床单上,像凝聚于一团冶艳的妖气之中。行进中的船只,流动的河水,隧道里风驰电掣的列车。
不同的男子,不同但又略略相同的房间。不同的城市,和被关在门窗之外同等的喧哗。
像有,也像没有。
迷蒙中她拉过被子盖上,在旅途的疲惫中沉沉睡去。
三
清晨微雨。她决定搭一小段地铁。
正是上班时分,由于这一站不在城中,所以并不算拥塞。她顺利搭上了车。地铁如昔,一路摇晃着,与壁面铁轨摩擦撞击,电光石火一般在暗黑的隧道中急驶。
她坐着,眼光不由自主地盯着车厢尾的那根铁杆。此时倒是空空立着。
这岂不是太微妙了,场景声响光线以及所有一切之细节都完全与那影片里的在在相符。
太微妙了。她感到自己的手似乎攀上了它。身体缓缓地朝铁杆旁某个只有形体却不具面孔、站立着的男子身上靠去。
耸抬起窄裙下的小腿,拱起的膝盖十分敏捷地一下子便钻进了男子的两腿之间,肆无忌惮地拱顶摩挲起来,身子也整个儿地靠上了’男子的胸怀。
她阖上眼,随着车子韵律的晃动,嘴里发出微弱的喘息。
列车仍旧在轰隆的摇晃中,电光石火地在暗黑的隧道中急速前行。突然,车厢急速煞车,她猛一睁眼,到站了,仓皇起身,趄趔了两步,踏上月台往出口行去。
四
报告的解说会一完,就是午餐。
刚刚你谈到分散市场这一点很有意思,我也曾经有过这样的构想。
( 是么? 我可是看你整个小时都在点头打瞌睡哩。) 他开始自我介绍然后相互交换了名片。
你不住这家旅店? 住哪? ( 谈话具有一种特殊的胶着作用,这一谈顺便把午餐的座位也安排定了。) 啊,真没想到你会挑这样的旅馆,现在很少人有怀旧的品味了。
( “喔,真没想到你会挑这种气味的香水”——全然相似的口气。) 不过其实也满符合你的气质的,现在回过头来想想……
( 终于绕上了主题:个人的,私事的……)
五
她回身关上旅馆房门。眼下出现的是经过整理的、空寂的、焕然一新的,与头一回打开门后,同样漠然的房间。
脱鞋,脱袜,洗澡,着衫。
扭开电视。
门上忽有剥啄声。
喔,是你? ( 原来是午餐时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