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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
对于他的指责,我耸耸肩。
或者说,我也只剩下了耸耸肩的时间,何况,我又能说什么呢?
结婚也罢,离婚也罢,问题在于临睡前这3个小时我不知道该如何打发。
电视统共就7个台,翻来覆去看腻了,游泳也游过了,我有点莫名烦躁,于是随手拿起外套,往酒店外走。
路上遇见两个其他公司的熟人。这个行当的圈子其实说大也不大,他们所在的公司和我们是竞争对手,大家都在一线干活,几乎总是能够遇见,久而久之就混熟了。两人冲我挥手,问这么晚了去哪里?我说出去走走。他们回答说好极了,你总算不用整天参观酒店和会场了,出去转转找点艳遇吧,这对软件销售也有好处。
我摇头叹息,是是,去找个艳遇。
一
我们住的酒店和海只隔一条马路,玻璃门刚一打开,五月夜晚那特有的温煦味道夹杂着一股湿润的海洋气息便扑面而来。我陶醉地呼吸了几分钟,这当口,酒店的侍应生好心问我是不是要车。我摇头:“就是想走走。”
“走走的话,要小心点。”
“知道了。”
“是不是要找个什么地方坐坐呢?”
“附近有么?”我来了兴趣。
“沿着海滩往那边走有个酒吧,去的人不少。”侍应生说:“这条路有路灯,很好走。走不到10分钟,就能看见酒吧的灯笼。”
我点点头。
如侍应生所言,通往酒吧的路一马平川,异常平坦好走。但是路灯雪亮,让人多少有点兴致索然。我顺着堤岸下到海滩,好在潮水退下去后的沙滩硬邦邦的,踩上去丝毫不下陷,只是留下一个个浅浅的脚印,于是便兴致勃勃大走特走起来——估计从海滩上走过去也能顺利到达目的地,如果不行,回转也罢,反正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干。
更何况,如人所言,我本来就是无目的的人么。
如前所述,酒店和海只隔一条马路。白天在阳台上匆匆一瞥,大海似乎只是个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大池塘,然而夜间走在海滩上,感觉完全不同。整个海岸线在酒店所处之地凹陷一块,实际上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小小海湾。低沉而柔和的波浪声令整个春夜的空气带上了某种奇妙的纵深感,岸边各种建筑的灯影在波浪中荡漾开来,再加上路边梧桐等不知名的花儿怒放,感觉上只要呼吸一下,全身便浸透在妙不可言的暮春里。
酒吧确实离酒店很近,走了不到8分钟,它的灯笼便已在望。海滩上有条石子路,直通门口。酒吧建在路边,周围树影婆娑,阴影里也看不清楚是什么树,大约多是梧桐,暗香袭人。
在这当口,我偶然抬头仰望月亮,发现它竟然惊人地巨大而且近切——准确地说,月亮摇摇欲坠地挂在天空,似乎一不小心就会滚落到我面前小小的海湾中去,“扑通”一声,溅起无数的水花。
我屏住呼吸,眯起眼睛——从未见过这样的月亮,它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橙黄色,而非一般的青白。这个巨大的球体上的一切都近在咫尺纤毫必现,我甚至能够用肉眼分辨出上面的环型山和阴影,它已经不再是我们所司空见惯的那个耐心围绕地球旋转的温和天体,恰恰相反,那晚的月亮是一个久经岁月侵蚀和磨损的古老星球,冷酷而神秘,其粗糙的表面一览无遗。让注视者如同中魔,无法移开自己的目光。
经济观察报一样的月亮(2)
注视这样颜色的月亮一会儿,空虚和孤独的感觉油然而生。很难解释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只是觉得自己不再成为自己,觉得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月光把四下照得一片皎然,岸边的树木也罢,沙滩也罢,包括我自己都已经被涂上了一层不可思议的银灰色。我伸出手,在月光下原本便显得苍白的手掌似乎在逐渐变得透明,手微微颤抖,血液仿佛在被慢慢从肌体中抽离,空虚感一点点由手指上升到手臂,到肩膀,进而侵蚀到内心。
怎么办呢,再这样看下去,要不了多久,酒店也罢、春夜和海滩也罢,甚至包括千百年来永恒不变的潮汐和我自身,都将被一股脑吸入月亮的阴影中去,一去不复返。
我闭目半晌,慢慢调匀呼吸,随即如逃离般走上通往酒吧的石子路。
在酒吧门口伸手推门之前,我叹息一声,叹息声亦奇迹般无影无踪,大约已经被月亮吸走,不复存在。
得,得,最终我们都将一无所有。
推开门,酒吧面积不大,但是人挺多,大约都是附近酒店的客人。我刚刚挑了个角落坐下,一个机灵的小酒保便递上来酒单。
我心情多少有点平复,打开酒单一看,不禁失笑。在他们酒单的特饮栏里,所有的饮料都冠以目前国内各种大小报纸的名称。其中一种饮料叫做经济观察报,这是一种从推介图片上看来是橙黄色的饮品,大概是取其色彩和该报纸印刷纸张颜色的一致。另外一种饮料的名字是和它竞争颇为激烈的一家南方报纸,淡绿色,为何如此呢?仔细想想,大概是因为该报纸的报头是绿色的吧。此外,还有“财经”、“南方周末”、“新民晚报”等等不一而足。
我忍不住问:“真是你们自己发明吗?”
小酒保大概对此种问题已经见怪不怪,颇为自豪地回答说那是,全是我们自己调配出来的。
都是鸡尾酒么?
大都是含酒精的饮料,不过不一样。他指着那绿色的饮品说,这个报纸够火暴,取这个名字,不含酒精不刺激点哪行。不过类似这种,他指点“经济观察报”说,就是爽口清淡的饮品,女孩子喝比较合适。
听上去还真有点道理,我来了兴致:那来杯“经济观察报”好了。
环顾四周,我发现这个地方充斥着大量的报纸杂志,在一个书架上放着从1985年开始的全套国家地理杂志。联想到他们的饮料,看来这里的老板大约和媒体有些渊源。我拿了本最近一期的财经,又随手拿了本时尚——奇怪的组合,确实如此,谁说不是呢。
回到座位上,饮品已经送过来了。不过不是酒保,端饮料过来的是一位女子。我早已口干舌燥,于是喝了一大口。女子问我觉得如何,我闭目半晌后回答,清淡而有余味,感觉像云雾一样。
女子微笑,这倒是我听过的最有趣的评论。
我抬头看了看她,也就是10秒钟的工夫,我忽然意识到自己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她。女子显然也被这种熟识感所击中,她眨了眨眼睛,我们都笑了。
我上次见到女子时应该是两年前,那时她大概是某家报纸的记者。我当时被市场部的一个同事拉来陪同客户接受几家媒体记者的采访,她是其中之一。
很难具体说明她身上的那种东西,总之,此人并非美人,但是气度从容娴雅,衣着十分得体。而且最为重要的是,她身上有种让人亲近并且感到信任的气质,这种气质和她的年龄、衣着一样极为熨贴地罩在身上,就连第一次见面的人都能立刻感觉到。尽管当时包括她在内的人问的问题有的在我看来愚不可及,有的则火药味道十足,但她的微笑却自始至终奇妙地给人一种放松的感觉,仿佛在说好啦,你知道这不过是工作而已。这样一来,在那场极为乏味的采访中,她是唯一一个让人心生好感并且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人。
你是在这里出差吗?女子问。
是。
还在那家公司?
是,我回答,有些怅然,因为一个字就总结了我的两年。
你呢?也是出差?
我么,她微笑一下,我现在在这里生活。
看来,还是有人的经历并不能用一个字来概括。
二
女子走过去招呼了一下柜台里的人,随后走过来坐下。
我又喝了口面前的饮料:“确实不错,清凉而且柔和,适合女孩子。”
她点点头。
“颜色像我今天晚上看到的月亮。”
我脱口而出。
话音未落,女子的表情发生了极为细微的变化,仍旧在微笑,但是眼神瞬间变得相当微妙,仿佛在重新打量我,又仿佛在注视我身后10厘米左右的地方。
当然,在这个变化发生的过程中,整个谈话还在围绕着这个酒吧的饮料继续进行。我这人虽然不甚细心,但是工作几年,对人周遭所散发出来的某种“气味”也开始敏感起来。刚开始时遇见女子时,无非是熟人见面而已,或者与其说是熟人,还不如说成是有好感的陌生人来得恰当。我们之间的谈话纯属无目的的闲聊。但是渐渐地,谈话开始被一种奇特的气氛所笼罩,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