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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自尽的路头。幸遇着仙兄来,借问仙兄,此去潮阳还有多少路程?”道童用手一指道:“前面就是蓝关城了。”
退之抬头看时,这道童化一阵清风,又不见了。退之忖道:“想是我不该死在这里,所以老天降下仙童指引我的路头,不免趱行几步,寻个安歇店家,又作道理。”偏生雪又大得紧,那匹马冻得寒凛凛的倒在地上,不肯立起来。退之道:“我因得罪于朝廷该受此苦,马,马!你得何罪,也同我在此处受这般饥寒?”只得慢慢地扶起马来,整理鞍辔,上马而行。只是马已冻坏,行走不得,一步一颠,几乎把退之跌下马来。退之此时也有八九分信湘子是神仙,做官的心也有八九分灰了。
走不上半里多路,望见一间茅屋在那山边,便自言自语道:“那间屋不是茶坊、酒肆,一定是个出家人修行的所在,我且前去,权躲灾难,却不是好。”连忙带了马到得茅屋门前,只见两扇门关得紧紧的,并没有人声气息。退之道:“好古怪,怎的有房子却没有一个人在外头?想是睡着了,或是有病卧在床上起来不得;或是出外抄化不曾回来,或是寻师访友,或是踏雪寻梅,或被虎狼伤死,或遭魍魉迷魂也不见得。”又自道:“虽然是这样说,只是深山去处,不是一个人住的,少不得也合几个道伴看守房屋,难道没有一个人在屋里不成?”退之把马拴住了,推开门看时,门里并无一个人,只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摆在那里。桌子上放着花篮一个,花篮内盛着许多馒头,热气腾腾,就像新落蒸笼的一般。篮旁一个葫芦,盛着一葫芦热酒。退之正当饥渴时节,拿起馒头就吃,刚刚咬得一口,猛然想道:“这馒头好像我生日那一日蒸的一般模样。”仔细看时,果然是厨子赵小乙蒸的馒头,那日赏与那黄瘦道人,用障眼法儿把我席上三百五十六分 馒头都装在花篮里面,如何到在这里?为何还是这般热的?真是古怪!又道:“那道人原说我有蓝关雪拥之灾,故此收了我三百五十六分馒头。待我如今把 花篮里的馒头细细数看,若是三百五十六分,不消说了;或多或少,不拘定三百 五十六分之数,必然是出家人别处化来的馒头,天教他放在茅屋里济我的饥 渴。”当下退之将手去花篮内摸出一个,又是一个,摸去摸来,整整的摸出三百 五十六分来,一分也不少,一分也不多,乃叹一口气道:“我有眼何曾识好人,谁 知那黄瘦道人真是个神仙,真有仙术。且胡乱吃几个馒头充饥,吃些酒解渴。” 退之吃得一个馒头,吸得一口酒下肚子去,便觉得神清气爽,身上也轻松和暖 了好些。又自想道:“马与我同受饥寒,又没草料吃,不免也把馒头喂他几个。” 只见那马垂头落颈,眼中泪出,一些也不肯吃。退之看了,好些伤感,道:“张千、 李万被虎咬了去,我只靠这匹马做个伴儿,倘若有些跷蹊,教我怎生区处!” 一边摸着这马,一边叹息,不觉天色昏沉,看看晚了,只得在茅庵中权坐一宵。 正是:
情知不是伴,事急且相随。
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二回 坐茅庵退之自叹 驱鳄鱼天将施功
十二时中风雨恶,悔却从前一念错。坎离互换体中交,纯阴剥尽纯阳乐。
纯阳乐,不萧索,乾乾夕阳如胎鹤。回头拾取水中金,胜似潮州去驱鳄。
话说退之在那茅屋内,既没个床帷衾褥可以安息,又没灯火亮光人影儿相伴,冷清清独自一个,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得把门来拴得紧紧的,坐在椅子上打盹。思量要睡一觉,无奈心儿里凄惨怆惶,耳朵里东吟西震,免不得爬起眠倒,那里合眼睡得一刻?因口占《清江引》一词,以消长夜。
一更里,昏昏睡不成,对影成孤另。我意秉忠贞,谁想成画饼,只落得腮边两泪零。
二更里,不由人不泪珠抛,雪拥蓝关道。回首望长安,路远无消耗,想初话儿莫错了。
三更里,又刮狂风雪,门外有鬼说:马儿命难逃,孤身何处歇?想韩愈前生多罪业。
四更里,鸡叫天未晓,听猛虎沿山叫。三魂七魄荡悠悠,生死真难保。没计出羊肠,只得把神仙告。
五更里,金鸡声三唱,不觉东方亮。忙起整衣裳,要到蓝关上,怎当那风雪儿把身躯葬。
退之一夜要睡不得睡,嗟叹到天明,正要整理鞍辔上马前行,看那马时,已直僵僵死在地上。退之见这马四脚挺直,两眼无光,不觉跌脚捶胸,放声大哭,道:“记得昔日在长安起身时节,一行共有四个,一路上虽然冷落,还不孤恓。不想张千、李万被老虎咬了去,我只得朝朝暮暮与马相依。走遍了崎岖险路,踏遍了厚雪层冰,饥无料喂,寒无草眠。还指望赶到潮阳做一日官,博得恩宥还乡,我与马依旧在长安街上驰骋。怎知今日马死荒郊,我留茅舍,这都是前生分定,我也不怨,只是教我怎生走得到潮阳?”那时苦痛不已,便将心事作诗一首,写在茅庵壁上。诗云:
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阳路八千。
本为圣朝除弊政,肯将衰朽惜残年。
退之苦吟四句,还未有后四句,因思向日那金莲花瓣上有诗一联,正应着今日的事,乃续吟云:
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
退之正欲凑完后韵,不料笔冻紧了写不得,只得放下了笔。那时节才晓得自家的性命如同雪里的灯,炉上的雪,一心一意指望见湘子一面,以求拔救性命。只是独自一个在茅庵中不为结局,便又向前走去。
谁知走不过半里之程,又有一只猛虎拦住路头。退之叫道:“我今番死了!湘子侄儿如何还不来救我?”只见半空中立下一个人来,叱虎道:“孽畜,不得伤人!好生回上。”那虎就像是人家养熟的猫儿、狗儿一般,俯首帖耳,咆哮而去。退之看见,就狠叫道:“救苦救难大罗仙,救我一救!我情愿跟你去修行,再不思量做官了。”湘子道:“叔父,叔父,我不是恁么大罗仙,乃是你侄儿韩湘来看你,你怎的不认得我了?”退之抱住湘子,号陶大哭,道:“懊悔当初不听汝的言语。整整在路上受了许多苫,汝如何早不来救我?”因把一路里的事情细组告诉湘子一遍,又道:“我方才在茅庵中题一首诗,以表我的苦衷,因笔冻坏了,只做得六句,如今喜得见汝,我续成了这诗。”湘子道:“叔父的诗是那几联?”退之道:“我念与汝听。”诗云:
一封朝奏九重大,夕贬潮阳路八千。
本为圣朝除弊政,肯将衰朽惜残年。
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
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葬江边。
湘子道:“叔父不须絮烦,侄儿都知道了。请问叔父,如今还去到任做官,还是别图勾当?”退之摇手道:“感天地、祖宗护佑,死里逃生,一心去修行办道,寻一个收成结果,再不思量那做官的勾当了。”口占《驻马唱》一词,以告湘子。
我痛改前非,再不去为官惹是非。撇却了金章紫绶、象简乌靴、锦绣朝衣。想君恩友谊若灰飞,花情酒债俱抛弃。脱却藩篱,一心只望清修善地。
湘子道:“叔父,你既回心向道,一意修行,自然超升仙界。只是这山里没有师父,教那个传与你丹头妙诀?”退之道:“闻道先乎吾者,吾之师也。汝既已成仙,我就拜汝为师,何消又寻别个帅父?”湘子道:“父子不传心,叔侄难授道,这个断然使不得的。”退之道:“侄儿这般说话,又是嫌我轻师慢道,心不志诚了。我若有一点悔心,永堕阿鼻地狱!”湘子道:“侄儿蒙叔父恩养成人,岂不知叔父的心事,何须立誓。只是违了朝廷饮限,又要连累家属,怎生是好?”退之道:“我一心只要修行,顾不得他们了。”湘子道:“虽然如此说,叔父的清名直节著闻一世,岂可因今日遭贬,便改变了初心。侄儿思量起来,叔父还是去到任做官,缴完了朝廷钦限,然后去修行,才是道理。”退之道:“我单身独自去也枉然,倘或前途又遇见老虎,岂不是断送了性命?”湘子道:“果然叔父一个人到任也不济事,不如侄儿同叔父去做官,了些公务事情,留下好名儿在那里,我便把先天尸解妙法换了叔父形骸,只说叔父中风,死在公署;我另脱化一身,回到长安,上本报死,求复叔父封诰,仍旧同叔父寻师访道。上不违朝廷的钦命,下可完叔父为官的美名,中可得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