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退之看了一会,便叫道:“再镞热酒来。”过卖捧壶当面。退之问道:“你主人家姓恁名谁?”过卖道:“我店主人老爹叫做贾似真。”退之道:“这三四百人家共有几姓?”过卖道:“都是贾。”退之又道:“那朱栏画阁上面还是主人家的卧楼?是客楼?”过卖道:“主人卧房直在后面第七层房子内,这楼上是主人女儿明月仙的卧楼。”退之道:“天色将晚了,雪又大得紧,不知前途有好客店安歇么?”过卖道:“这般雪天,前途客店又远,去不得了,我这店中极好安歇,但凭老客自裁。”退之道:“既然如此,你打扫一间洁静房屋,待我安歇一宵,明早便行。”过卖迫:。“房子、床铺,件件干净的,不消打扫得,就是这明月仙楼下,极是清洁幽雅,任从客官安置。”迟之道:“楼下倒好。”便叫张千、李万搬了行李,跟着过卖,走礼楼下看时,果然精致得紧。退之心中暗喜,掇了一张椅子,傍着栏杆坐着。坐不多时,只听得咿轧门响,里面走出一个人来,正是那姓贾的主人。
退之便立起身来迎他。那贾似真敛气躬身,近前喏道:“相公请见礼了。”退之还厂一个揖,道:“老夫经纪营生,偶从贵处经过,借宿一宵,主人翁何为这股称呼。贾似真道:“小女明月仙夜梦贵人与他同拜花烛,候至此时,不见有他客到来,止有相公三位借我家安歇,正应小女的梦了,岂不是有缘千里能相会?在下情愿把两个小女都嫁与相公,以成吉梦。”退之听得这一句,恰便似抓着痒处一般,便悄悄问张千道:“我正没有公子,若娶了这个二夫人,生下一男半女,也是韩门后代。但不知他是头婚?是二婚?”张千道:“老爷既要生儿子,管他头婚二婚,熟罐子偏会养儿子。”李万道:“据小人主见,又不足这般说。”退之暗道:“你主意是恁么样光景?”李万道:“这般大雪,我们付将计就什,老爷赘在他家住时,落得嚼他的饭食,睡他家娘子,等他天晴,我们一溜烟走去到任,若得恩赐回乡,老爷也不要驰驿,依先打这条路转来。倘或二夫人生得公子,稳定带他回家,也管不得老夫人吃醋捻酸;若不曾生得公子,老爷只哄他说我到家就着人来取你,且把这件事瞒过老夫人,省得耳根闹吵。不知老爷主意若阿?”退之低头想一想,道:“李万说得甚有理。”即转身上前,对贾似真说道:“实不相瞒,我是朝中礼部尚书,姓韩,因谏迎佛骨,被贬到潮州为刺史,今庚五十多岁,正应着令爱梦见的半老贵人。只是我夫人尚在,令爱就是嫁我,止好做二夫人,须要与令爱说过。”贾似真道:“算命的算定小女目下有贵人娶做二夫人,又与梦相符合、莫说做二夫人,就是铺床叠被做通房也是情愿的,何须讲过。”退之见他应允,一似孩儿吃糖,贫子拾宝,满脸堆下笑来。
当下,贾似真叫丫环:“快请两位小姐出来,趁此吉日,与韩贵人成亲。”不移时,叮当珮响,蘸郁香飘,四个丫环,一个叫做标致,一个叫做致标,一个叫做希奇,一个叫做奇希,他四个簇拥着明月仙、清风仙出来拜见退之。退之就与他拜了花烛,同归罗帐。只见楼上摆下酒果一桌,这酒不知是真是假?看官听说,这酒原来就是退之寿诞那一日摆与湘子吃的那一张桌面,其时湘子差天将运在这里,今日摆将出来,试退之记得不记得,只见明月仙手捧金杯,满斟绿蚁,递与退之,道:
酒泛羊羔,大雪纷纷日未消。喜得有缘相会,凤友驾交。鸾交来,同欢笑。请宽袍,今宵恩爱,百岁乐滔滔。
退之接酒饮了。清风仙又斟一怀酒,递上退之,唱道:
玉斝香醪,且喜新知是故交。只愿青丝绾结,白首同调。切莫半路相抛。请宽袍,怜新弃旧,风雨打花朝。
退之接酒在手,问道:“二位新人,这两个大丫环曾有丈夫么?”明月仙道:“妾身姊妹今日才得伏事贵人,如何丫环得有丈夫?”退之道:“他们既不曾有丈夫,趁着今日良宵,将标致配与张千,致标配与李万,也是春风一度。”明月仙道:“谨依贵人严命。”
当下,退之叫张千、卡万道:“两位夫人把标致、致标配与汝二人为夫妇,汝两个可磕头谢了夫人。”张千扯一扯退之,低声说道:“老爷,你只见佳人娇样,全不想这些人都不是凡人骨相。我记得那撑船的曾说:过得美女庄,才是翰林郎。看今朝景象,明白是装成榜样。倘被他骗了行囊,化作清风飘荡,那时节,就是神仙也难主张。”
退之道:“你不要多言;这是我的老运通。”张千道:“不要说老运,只怕要倒运。”退之大喝道:“我做了朝廷大臣,不知见过多少奇异古怪的事,今日这件小事儿,倒要你多口饶舌!本待赶妆回去,大夫人只说我不能容人,且饶你这一次!”喝得张千喏喏连声而退。
当下,明月仙敛衽上前道:“大人不责细人之过,且请息怒。”那标致、致标捧着中靴衣服,递与退之脱换。退之忙忙地把身上衣服巾靴脱了下来,转过希奇、奇希接去;一面穿上新鲜巾服,一面吩咐张千、李万,俱出外厢伺候。明月仙、清风仙携着退之手吟道:
说我家穷家不穷,安眠自在过秋冬。
虽然无总田和产,薄薄家私赛邓通。
退之左顾右盼,答道:
笑我身穷道不穷,皇恩迁转在秋冬。
虽然半百非羊少,管取生儿老运通。
明月仙笑道:”玉女八十岁而怀老聃,妾止三十八岁,妹子止得三十一岁,正好生育,先请安眠,姊妹俱来陪侍。”
退之正要脱衣上床,不想那衣带收得紧紧的,就像有人拽着索头一般,看看地悬空吊将起来,睁眼再看时,一个人影儿也不见有,慌得退之叫喊如雷。张千道:“这般时节,老爷正好做新郎,为何叫喊起来?想这两个夫人兜搭的了。”李万道:”不是夫人兜搭,只怕是那话儿事发。”两个定睛只一看时,那里有恁么房屋?恁么美女?只见退之高高的吊在松树上,树梢头挂昔一幅白纸,上有诗四句。诗云:
笑杀痴迷老相儒,贪官恋色苦踌躇。
而今绷吊松梢上,何不朝中再上书?
张千连忙上前解放退之下来。退之羞惭满面,看了这诗,更增惶愧。正在没法,忽听得歌声隐隐,四下里一望,原来是一个樵夫,挑着一担柴,踏着雪,唱着歌而来。歌声渐近,退之听时,乃是四句山歌。歌云:
执斧樵柴早出月,山妻叮嘱最堪听。
朝来雨过山头滑,莫在山颠险处行。
退之听罢,不觉腮边两泪交流,叫张千道:“那打柴的不过是个愚夫,妻子不过是个愚妇,他也晓得险处当避。占云:‘高官必险’。我到不知回避,致有今日的苦,是不如这个愚夫愚妇了。”
正说话间,樵夫已到面前,张千便问他道:“我老爷为国为民,受这般磨折,你住在这深山穷谷之中,必然是廪有余粮,机有余布,俗话说:‘有得穿有得吃的人,决不是灶下无柴,瓮中无米,有一餐没一餐的主子,’为何冲寒冒露,也来打柴?”樵夫道:“我们四季斫柴都是有浑名的。”退之道:“判下山柴随时砍伐,有恁么诨名?”樵夫道:“老大人你不要只逞自己聪明,笑我樵夫愚蠢。我们春天砍柴叫做初得地,夏天砍柴叫做望前行,秋天砍柴叫做正好修,冬天砍柴叫做寒退枝。”退之听了“寒退枝”三字,暗暗忖量道:“好古怪,这樵夫说话句句含着讥讽,又说我的表字,明明是个暗里藏阉。”张千道:“樵哥,樵哥,你不要之乎也者在鲁班面前掉花斧,我借问你一声,要往潮州地方,从那一条路上去才有人家好安歇?”樵夫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东西南北四边都有人家,随分择一家安歇就是,何消问我。”张干喝道:“只因四下里不见人影,我们要拣近便路儿走,故此问你一声,你满口胡柴,是何道理?况我老爷是朝中官宰,因贬谪潮阳,在此经过,遇着这天大雪,问你一条走路,又不是低三下四的人,你如何这油嘴骗舌!若是在长安的性儿,就乱棒打你一顿,还要枷示在十字街头!”退之道:“张千,你不要闹嚷,你牵住了马,待我自问他一个下落。”
退之便近前一把扯住樵夫,说道:“我韩愈在朝时也曾兴利除害,为国忧民,南坛祈雪,拯济万方,今日在这里受苦,竟没个人来救我。”樵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