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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超越他名份以及品行应得的东西了。”
百分之一百同意,问题似已解决了一半。杜青云的了解和肯定,那么有力地
给予我安全感。
“青云,有办法吗?”我问。
杜青云寻思了一会,说:“我试试!你且坐着,我这就去摇个电话。”
杜青云只用了十分钟的时间,就回到我身边来,神情轻松,说:
“有希望。我们要耐心地等答覆,快则这个晚上,慢则明天!事情交代清楚
后,你就安排程太直飞加拿大,过一些日子才回乡探望她母亲好了。”
我点头,不知何解,竟连问一句,究竟如何可以迎刃而解,也觉多余,
不是说用人莫疑,疑人莫用吗?
于是,我只是微笑着说:“都交到你手上去,我就放心了!”
这是最好的回答,全权授托,好比天罗地网,将有责任心与英雄感的人罩着,
再不能逃脱。
我也真在这一刻,才稍稍定下心来,问:“还要回利通去吗?”
杜青云笑:“叫我怎么答?老板问伙计这个问题,也太尴尬了。”
我当即会意,随而大笑,摆着手,忙说:“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一切
悉随尊便!”
“还好,我实在不想再赶回利通去了,打算好好地跟朋友吃顿舒服晚饭!”
杜青云说这话时,肯定而认真地直瞪着我:“常言有道,辛苦握来自在食,明日
愁来明日当,”
不知怎的,我不好意思迎接他的眼光,借故叫住了走过身旁的侍役:“请多
给我一杯咖啡。”
“还要咖啡吗?”杜青云问:“饮得太多,会坏胃口,我们吃完晚饭再喝好
了。”
我没有说什么。
站在旁边的侍役有点不知所措,道:“江小姐,是要多一杯咖啡,还是……”
“不要了,请让我签单吧!”
我们从利通走出来的时候,是坐杜青云开的车子。离开高尔夫球会,我并没
有问他要把我带到什么地方去。突然而来的安全感,使我整个人轻松而怠惰。生
活上一旦有人处处代我拿主意,原来如许欢乐与畅快。
“让我们就地取材,到一家小餐厅去好不好?”杜青云问。
“好。”我答,很精神很清爽地答。
“要不要打电话回家去交代一声?”他又问,那么地细心。
“家里没有人会等我吃晚饭!”我答了,随又不期然地加多一句:“你呢?”
“我要交代的人可多了,起码两个女人!”
我微微一怔,看他一眼,只见杜青云抿着嘴笑,一脸顽皮。
“第一个要交代的是我母亲!”
说着杜青云按动汽车电话,接通了,对方传来一阵慈爱的声音:“青云吗?”
“妈妈,我不回家吃饭了,给二弟买好了录影带,等下带回来给他好了。还
有,代我告诉邦邦,今日已经给他寄出了申请大学的信!”
“你跟朋友在外头吃饭呢?还是跟银行的同事开夜工?”
杜青云望我一眼,说:“二者皆是。”
“啊!”对方茫然地应着,随即急问:“青云,青云你是跟个女同事一起晚
饭吗?”
“妈,你怎么知道?”杜青云故作惊骇,随而哈哈大笑:“好了,好了,回
来再谈,你别紧张!”
紧张的人其实是我。脸上稍稍飞红,杜青云开朗而幽默的举止言谈,微带着
半分挑逗,直指我心。
我当然不便说什么。
“第二个要交代的女人是我秘书。”
杜青云又按动电话,随即传来一个娇柔的女声:“杜先生办公室!”
“芸妮吗?”杜青云问:“有没有重要口讯留给我,我今晚不回银行来了。”
“有。杜先生,刚才蒋帼眉小姐来了两次电话找你,她请你有空回个电话,
她已经下班回家!”
杜青云微微一愕,问:“蒋小姐有没有说,找我什么事?”
“她说想约你吃顿晚饭。”
“嗯!”杜青云不置可否地应着:“还有什么事吗?”
“营业部与电脑部的联席会议,由明早十时延后至下午三时。”
“说过什么原因吗?”
“他们那边还未预备好交到电脑部来的客户资料。”
一般情况下,那个有关营业部工作效率的问题应更值得我关心。
然,这次例外。
我听到芸妮说蒋帼眉主动打电话约杜青云吃晚饭,竟有点意外的震惊,且不
悦。
随即,我否决自己再朝这感觉往下想。
杜青云并投有打第三个电话。
他只是默默地开着车,由深水湾,驶向赤柱。
我们把汽车停在海边的一条小横街上,一下车来,仰头就望见一幢欧陆式洋
房的餐馆,有着专门代客泊车的侍役走过来招吼
我们走进去后,另外迎上来一位洋人领班,笑着问:
“先生,你们订了台子吗?”
杜青云答:“对不起,我们忘记了要预订台子。”
“要说对不起的是我们,今晚台子已经订满了!”
我们一时间,不知所措。
杜青云尴尴尬尬地捉住了领班的手臂,说:“请帮我这个忙!我跟女朋友闹
别扭,刚和好如初,约定在这儿摆和头酒,我大概是太开心了,竟忘了嘱咐秘书
订台子。如果不能在这儿吃晚饭,可真大煞风景了,我和女朋友的第一次约会,
就约在这儿的。请帮帮忙!”
杜青云故意地把声线压低,然,我仍然听得清楚。
洋领班拿眼看我,随即说:“先生,不能怪你紧张,让我想想办法去!”
他很快地转了个圈回来,就领着我们到一张摆放在露台角落的桌子上去。为
我拉椅子时,洋领班温文而礼貌地说:“希望这儿能带给你们无比浪漫而甜蜜的
回忆!”
我还能怎么样?红了脸,微笑称谢。
“你常到这儿来?”我问。
“如果每个星期都带不同的女孩子来,刚才那一招就使不出来了。”
我望向窗外刚看到一个个小浪,涌至岸上来,溅起一条细长的浪花,气势不
如我家花园悬崖上经常卷起的千堆雪,却别饶风味,深得我心。
“你曾来过这儿?”我回望杜青云,问。
“是的。很久以前。我跟我的第一个女朋友。”
“很诗情画意。”
“还有离情别恨,更添滋味。”
“没有和好如初吗?”
“没有。她已别有天地。”杜青云说:“当年,我要到美国去求学,是她在
这儿为我饯行的。那阵子,我连一个余钱也没有,还是她结的账。”
这些天来,听爱情故事大概听上瘾来了。
我那么地留神倾听。
“她姓陆,叫湘灵。”
“很美丽的名字。”
“我们从小相识,她跟她的父母住在我父亲看守的那幢大厦的一个单位内。”
我不期然地答:“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杜青云点点头:“可惜有缘无分,造化弄人。”
“怎么分开的?”我其实不应问这问题,大概当惯福尔摩斯了,又或者,今
次的答案对我很重要。
“她家穷!我们都穷!”
杜青云望住我,突然之间以一种奇怪的眼神望住我。
无法形容那眼光的怪异。
我只感到战栗。
然,这是多没有理由支持与解释的一种感觉。
也许,贫穷令一个人受尽了刻骨铭心的苦,他对面前的富贵中人有种油然而
生的奇特反应。
杜青云缓缓地垂下了眼皮,一个字一个宇,清清楚楚地说:“一九七三年香
港股市大崩溃,湘灵的父亲押在股票与生意上的资金,全军尽没,兼遭逼仓,走
投无路,从大厦的二十三楼寓所中跳下来。隆然一声巨响,我冲出门口一看,见
他整个人卧在血泊之中。不知道过了多久,湘灵跑下楼来,呆望着尸体,再抬起
头看到我。就在那一刻,脑子里电光一闪,我们知道,要缘尽今生了。”
天下间感人的爱情故事,难道必要欠缺一个大团圆的结局?事隔多年,仍能
令听者震栗不已,可想当年……
“那时,我仍在念香港大学。穷学生帮不了什么忙。她家的困难,她独力解
决。世界上没有逼良为娼这回事,都是在深思熟虑之后,心肯意愿的。”
我的心像被人连连捶了几下,清晰地觉着痛楚。我仍算是个听故事的不相干
的人吧,那些局中人的沉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