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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这么大的事情,不给个处分什么的似乎说不过去,仅为了平衡矛盾,也应当给点颜色。这些县老爷,哪里知道当乡镇领导的难场和委屈云云。
杜康当即主动请缨:“我俩明天就找县委领导,请求他们主持公道,仅为了绛水的安定团结、利于工作这一点,也不能给你关书记处分,至于打人的坏人,一定要从严处理。”
关建堂舒心地笑了,紧紧握住杜康的手,眼里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得意之情,连连说:“那就太难为你们了。”
回家的路上,尽管寒风刺骨,杜康、何岸的心里还是热乎乎的。
7。
大年三十一大早,杜康和何岸就来到了终南县县委书记邱日照的办公室。
县委大院正搞基建,邱日照临时在统战部高台上的两间平房里办公,见俩人一进门,打招呼道:“坐吧。怎么,大年三十了,也不备备年货,来有啥事?”
“邱书记,”杜康赔笑着说,“您不也没休息吗?我俩今天来找你有要紧事。”
邱日照用手指梳理着亮光的额头后面厚实的背头说:“有什么事就说吧,今天我值值班,让忙了一年的同志们都去采购些年货,过个祥和年。”
杜康趁机看了邱日照大办公桌上展翅的雄鹰一眼,恭敬地说:“邱书记,是这么回事,我和何岸去看了我们的关建堂书记,他还真伤得不轻,那些人也太可恶了。”
“你们只知其一。”邱日照说,“我听说建堂同志并没挨打,这事县上起先处理得有些草率,是他打人犯了众怒、逃走时翻墙摔伤的。究竟情况如何,春节后县上还要详细调查,该处理还是要处理。”
杜康装出委屈的表情:“邱书记,老关的确伤得不轻,即便是翻墙摔了,也说明那伙人的厉害,啥年月了,竟然逼得书记跳后墙。为了绛水的工作,我们来替俺关书记求个情,县上如果真给他个处分什么的,也不利于工作。”
邱日照旋过大靠背坐椅问何岸:“小伙子,你也这么认为?”
何岸双手扶着膝盖,拘谨地回答:“邱书记,能不能就原谅关书记一次,我看他也蛮可怜的,以后让他吸取教训就是了。”邱日照沉吟了一会儿说:“那好吧,我回头跟纪委说说。”
第二章
8。
初来乍到,杜康、何岸都想出点政绩。
可是,绛水乡工作滞后,经济指标上不去,超生指标下不来,加之自然条件恶劣,人的观念落后,要想创新干点事,肯定是阻力重重,难度很大。
首先计划生育就是全县的“重灾区”。越穷越生,是农村的普遍现象,何岸作为分管乡长,带人从一个村一个村开始,动员生过两个孩子的育龄妇女到医院结扎。而村民则想方设法逃避计划生育。这种群众工作,已经和战争年代的游击战一样,惊险曲折充满了火药味。何岸带的这帮干部,经历了两个月的打打闹闹,苦口婆心,风风雨雨,反反复复,在和计划生育对象的周旋中个个练得过硬起来了。
何岸给干部规定,发现计划生育对象,一定要把她们看守紧,前后不能离开三步,由于疏忽而让人逃了的要处罚,表现勇敢者有奖。乡干部的工资都很低,一有奖金全都来了劲儿,这样就有了从鸡窝猪圈拉出来的;有了半夜里在前面一叫门,从后院翻墙跳下被拦腰抱住的;有了从木楼顶上拉下来的,还有从几十里外的娘家哭哭啼啼叫回来的。这个仗打得非常艰苦,他们在工作中受尽了谩骂、诅咒甚至打击报复。
一次,一个怀了三胎的妇女借故抱被褥从后门跑了,何岸就派一个女队员在后面追赶,正值早春天气,寒流像点了导火索的硝烟一样在地面游走,孕妇手插棉衣口袋跑到了绛河岸边,回头看见有人追来,她竟不顾寒冷,脱鞋下到半人深的水里,向河对岸走去。这位女干部撵到岸边,全然忘了危险,一下子从岸上扑了下去,拦腰抱住了她,两个女人扑腾了好一阵子,直到后面的队员赶来,俩人都像落汤鸡一样,瑟瑟发抖地回到了村委会。
距乡政府较近的良店村,村里自清朝末年就出过一茬土匪,在方圆几十里内外打家劫舍,干尽了坏事。民国后期又出过一茬,不知怎么跟“白狼”跑到了一块,依山傍水神出鬼没,闹腾得方圆几十里人心惶惶。解放后没了土壤,一些人的野性没法萌生,不得不收敛。改革开放十几年过去,这个村经济虽然没有多大变化,但这一劣根却活了过来。又出现了结帮拉伙,舞刀弄棒,吸毒敲诈现象。为首的三人叫赵拴、宋二狗、葛庆,赵是头目,宋、葛二人是打手,还有一个“军师”叫良恩怀。这良恩怀三十五六岁,在终南县城念过高中,满脑瓜主意满口理论,在村里很有煽动性,常常是一些坏事的策划者,平时把法规政策又记得烂熟,学了一大套钻政策空子、讲歪理的本事。
头年冬天是一个干冬,过了年关,还不见一片雪花,揭开晨雾,阳光猫爪般挠人。何岸和队员们坐着乡上的大屁股吉普来到良店村。这已是他们第三次进村了,前两次遇见育龄妇女做说服工作时,都被她们及其族人顶了回来,什么理由都没有,政策也懂,惟一的挡箭牌就是良恩怀和宋二狗的媳妇都有三个孩子,却没做绝育手术,而且年年都能逃脱。村民都问为什么吃柿子光拣软的捏?同是党的领导,为啥一个锅里做两样饭?工作队员们张口结舌,有个村民还说:“良恩怀还撂下话,不是他不落实计划生育政策,是乡政府没有说服他的人才和道理,什么时候要交手,他随时奉陪哩!”
何岸一行九人下车后,径直朝良恩怀的高门楼走去。
这是一个典型的暴发户人家,水磨石地面刻花镂叶,青砖灰瓦白灰缝子,半厚的黑漆大门上镶着碗口大的铜钉。良恩怀没有什么手艺,又不经商办厂,纯粹发的是意外之财。家里平时出出进进的人,有称他师傅的,有称兄道弟的。这且不说,楼房起梁的时候,县城里许多头面人物都来了,猜拳行令声不绝于耳,好不红火。
何岸派两个人进门去做良恩怀的工作,街道上的人闻讯都慢慢凑了过来。就听里面高声说道:“你们找我不够档次,我要见你们何岸。”
两人出来,其中一个叫张建民的说:“何乡长,良恩怀说非要见你不可。”
在大门外瞅着良家门楼的何岸听言,大步走了进去。
良恩怀正在沙发上坐着,见又有人进来,就瞟了一眼:“怎么又进来了?我要见的是何岸,不就做个烂熊手术吗,有啥张狂的?何岸不来,你们不要烦我!”
“我就是。”何岸平静地说,“你让媳妇做手术嘛,有什么话要说,还非见我不行?”
就在这一瞬间,双方都打量了对方。
已经站起的良恩怀中等身材,小平头,扁鼻梁,薄嘴唇,被烟熏得黑黄的两排牙齿,整整齐齐地排列在嘴里,一双小眼睛眯着,射着精光,身子微胖,但不笨拙,半截皮大衣,皮夹袄,鲜红领带,灰衬衣却脏兮兮的。背微微有点驼,看起来干练精神。
何岸比良恩怀稍高些,高鼻梁,方脸盘,身单体瘦,灰色中山装罩住黑棉袄,领口露出的白衬衣也脏兮兮的。见人一脸的笑容,惟独那双眼睛大而有神。
良恩怀原想着何岸是人高马大,气势逼人,此番一见,方知是标准的书生一个,并没有什么。如果不是近些天听到何岸的名声,他绝不会从沙发上站起的。他就曾不冷不热地打发走过下村工作的许多干部,有时还半软不硬地奚落几句。今天这一站起来,已使自己在气势上输了半筹。
“要见你自有要见你的道理,久仰大名,今日有幸寒舍相遇,也不知这计划生育政策在兄弟这儿怎么个落实法?”良恩怀双手抱拳要先攻为上。
何岸刚要启口,良恩怀又突然把手向下一挥:“不忙,你们的道理我也听得多了,不外乎就是一上二刮三绝育嘛,我是生了三个光葫芦,不过你们那些政策不适合我。”
何岸也不恼,笑着说:“既然你什么都懂,那就好办,你也知道这件事谁也避不过,政策还是落实的好,也省得咱都不愉快。”
“不行!”良恩怀手一摇,头摆动着说,“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你们三番五次地找我,我首先烦了。既然是一项工作,总得先讲道理吧,这件事我这几年一直想不通、看不惯,想领教一下高论,让我这死脑瓜也开个窍。”
何岸还是笑着:“你是聪明人,想不通主要是没好好地想,计划生育也不是三天两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