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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曦微。又熬了个通宵之后,眼圈红肿的苗岩峰从一堆稿纸中抬起头,让孙明建叫来工厂的工程师。
他指着图纸详细地对工程师解释:“你看,这辆车在设计上正倾角少了2 度,所以当柴油燃完,后部重量减轻,造成了翻车,我建议稍稍加长车体,这个问题完全可以解决。”工程师忙伏下身子,认真地研究起图纸。
苗岩峰揉揉蹦跳着疼痛的太阳穴,说:“这辆车各方面已经通过试验,如果你们同意加长车体,我就签字通过。老谢,你看呢?”
老谢表示同意。工程师也表示同意改进设计,但是他们要经过倾角试验才能做决定。
苗岩峰终于松了口气。但是他却不知道,医院里,他的岳父韩天柱经过紧张抢救,也刚缓过这口气。他幽幽醒转来,有气无力地呢啸着:“我的车……通……过了吗?”
面容憔悴的韩玉娟强忍泪水,赶紧伏在父亲耳边轻声说:“岩峰他们找出了问题,只要做一点修改,就可以通过了。”
韩天柱艰难地牵牵嘴角,算是笑笑。杜延信赶紧趋步向前,轻唤一声:“韩老。”
韩天柱艰难地吐出几个字:“老杜……我要去看看我的车。”
韩玉娟哀求地看着父亲,又看看杜延信,她知道,父亲这一折腾,也许就永远回不来了。
杜延信不忍地看着韩玉娟:“这是韩老的最后一个请求了。”
苗苗见姥爷出门心切,也不由得劝道:“妈,你就答应姥爷吧。”
韩玉娟不忍心不满足父亲最后的要求,和医生好说歹说声泪俱下,才让医生同意了韩天柱的出行。随后,枯瘦的韩天柱戴着氧。气罩,被抬上救护车。
试验场水边的木板房里,孙明建正向苗岩峰汇报车已被打捞上来,准备维修坦克的情况时,又接到一个电话,说,韩老来了。
苗岩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为了让老爷子看见坦克,他赶紧命令:“坦克开起来。”
但是赶往试验场的救护车里,韩天柱又昏迷了过去,韩玉娟无计可施地掩面而泣,医生赶紧尽全力抢救。
苗苗爬到前座焦急地问:“师傅,还要多长时间?”
司机无可奈何地看看她,说:“一个多小时吧。”。
救护车风驰电掣地飞驶在公路上。忙得满头大汗的医生缓缓地摘下了口罩,沉痛地摇了摇头,撤下了氧气管。
韩天柱终究没能实现自己最后的夙愿。韩玉娟泪水滂沦,眼前和脑子里一片模糊。好半天,她才终于接受这个现实,颤抖着手把白单子盖在了父亲的脸上。杜延信也老泪纵横,欷嘘不已。
坦克中的孙明建通过潜望镜看见了开向岸边的救护车,指给苗岩峰看。苗岩峰随即命令道:“加速!”
坦克像是要和救护车赛跑,迅速地开向岸边。
救护车在岸边停了下来,安详地闭目仰卧在担架上的韩天柱被人们抬下来。岸边众人纷纷跑向担架。苗岩峰惊诧地从坦克上跳下来,跑向担架。他看到这个坚强可敬的老人还是被击倒了,一股浓浓的酸涩忽然从心底涌上他的眼睛。
坦克里的孙明建也已热泪盈眶,他摇起坦克炮口,向韩老敬礼。
十六
斗转星移,转眼已经是1988年8 月1 日,我军恢复了军衔制。
这天,军需仓库前热闹非凡,大家在排队领军衔和新军装。很多人高兴地当场换上。孙明建正要给上校军衔的苗岩峰戴上军帽,韩玉娟面色不悦地走过来,一把夺过军衔:“算了,回家吧。”
孙明建愣住了,苗岩峰也大惑不解地看着她问:“玉娟,你这是干吗?”
韩玉娟气不打一处来:“干吗?别人都授衔,为什么偏偏给我们改文职?”
苗岩峰怕被人听见影响不好,赶紧把妻子拉出人群,悄声问:“玉娟,文职有啥不好?”
韩玉娟如同小姑娘般任性地说:“反正不如有军衔好,军不军,民不民的。”
苗岩峰想把矛盾消灭在家庭内部,赶紧拉起韩玉娟就走,笑呵呵地劝她:“咱们回家。你呀,这点觉悟都没了?”
落日余晖下的试验场,设施已然很先进。孙明建和夏灵搀扶着魏可凡走在跑道上。孙明建指指点点地介绍:“主任,这是环形跑道,车速可以达到250 公里以上。这是道路区,综合了我们国家和世界上各种典型的道路……”
魏可凡饶有兴致地问:“比利时路在哪儿?”
因为还有一段距离,孙明建带他上了车,他指着路过的监控塔介绍:“主任,这就是监控塔,激光测距仪就准备安在这个楼上,用它可以同时测量几辆车的速度。”
魏可凡叹息一声:“这下我们彻底结束了竹竿加秒表的时代喽,要是李安民还在就好了……”大家一下沉默了。
汽车来到比利时路前,孙明建介绍:“这就是外国人说的比利时路,每块砖的不同高度都是经过精心计算的。”
魏可凡看到坦克,雄心勃勃地说:“来,咱们到上面走走。”几个人扶着他上了坦克。夏灵调皮地颠了颠:“像坐在船上。”
魏可凡有点力不从心了:“在这个路上跑车,我更得晕车了。小孙,不服老不行竣。来,下车,我要在这路上走走。”孙明建和夏灵又要搀扶他,被魏可凡婉拒了。他艰难地走着,谁知脚下一软,竟摔倒了。但他还是倔强地拒绝了别人的搀扶,站起来又吃力地向前走去。
苗岩峰兴冲冲地跑来叫道:“可凡。”
魏可凡孩子气地冲他笑笑:“我又站起来了。”
苗岩峰紧跑几步,两人拥抱在一起。苗岩峰嗅怪地看着他:“可凡,你要来看看,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魏可凡调皮地挤挤眼睛:“我知道会在这儿遇上你。”说罢,两人开怀大笑起来。
待参加完“试验场落成剪彩仪式”,天已经黑了。苗岩峰一个人走出试验场,他点着一枝烟,慢慢往家里走去。来到楼下,他发现前面停下一辆车,从车里出来的是女儿苗苗和一个高大帅气的小伙子,两人正依依不舍地告别。他忙停住脚步。
待小伙子走了,苗岩峰从树影里闪出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苗苗不以为然:“才门点。”
“听你的口气好像回来得还早了。”
苗苗撇撇嘴:“就是嘛,您到外面看看嘛,现在正热闹呢……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那是小农时代的生活方式。”
苗岩峰一摆手:“得了,今天我不想跟你说这些。苗苗,刚才那小伙子是谁?”
苗苗无所谓地看看汽车消失的方向,说:“他叫林绍雨。”
苗岩峰继续盘问:“他是干什么的?”
苗苗自豪地扬扬头:“歌手呀。”
苗岩峰愈发不放心女儿了:“年轻轻的不好好学习,唱歌能当饭吃吗?”
苗苗试图说服父亲:“爸,现在个人有个人的活法,人家林绍雨,没上大学,当歌手,活得挺潇洒。”
苗岩峰斩钉截铁地命令道:“你少跟他来往!”
苗苗委屈地辩驳:“他怎么了,人特聪明,智商高着哪,歌唱得特好。”
苗岩峰摇摇头:“我真是搞不明白你们。以后你早点回家,有时间看看书,没坏处。”爷俩说着话进了家门。
1992年,美国CNN 直播了海湾战争。苗岩峰、魏可凡等20多人坐在电视机前,紧张地盯视着战争状况。
年轻人可不管世界打不打仗,苗苗在林绍雨的陪同下来到一个公司找工作。公司的老总并不询问苗苗的专业情况,倒是对她的身材很感兴趣,苗苗愤怒地拂袖而去。
林绍雨不明就里,一个劲儿跟在后面问:“苗苗,怎么回事?”
苗苗余怒未消:“瞧他那个色迷迷的下流劲!有这么找工作的吗?”
“这我就得说你了,你拿的是走读大学的文凭,不硬气,找不到好工作的。”
苗苗愤愤地把一份简历撕成碎片:“他根本就没看我的文凭,老是盯着我看。我宁可不找工作,当家庭妇女。”
“你跟我发脾气管什么用?瞧你爸当的那个官吧,什么忙也帮不上,就是自己瞎受累,有什么劲呢。”
苗苗更不高兴了:“你别拿我爸说事儿。”
林绍雨出谋划策道:“不是我说你,就你那脾气,除非自己给自己当老板。唉,我早就跟你说了嘛,你喜欢服装,咱们就干服装店,从南方进货来卖,保准发。”
苗苗黛眉紧锁:“又来了。钱呢?钱从哪儿来?我们家没钱,我爸我妈是搞科研的,接触不到钱,想贪污也没钱让你贪。”
说到钱,林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