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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间,苏军发现了中方的行动,疯狂地向这边开火,顿时,双方的炮火染红了夜空,冰河上方辉映出残酷绚丽的景象。
韩天柱一声令下:“发动拖拉机!”
拖拉机开足马力拉动起钢缆,绞盘吃力地转动起来。
“力量不够,大家都拉一把!”苗岩峰带头死命地拉住钢缆,大家的双手紧紧攀住钢缆,一点一点地向里拽着。随着钢缆缓慢的移动,坦克终于慢慢地被吊出冰面。
“大家再加把劲儿啊!坦克已经出水了!”苗岩峰的喊声在炮火轰隆中宣告了胜利的来临,坦克一寸寸地在冰面上向我方靠近。
就在苏制T62 坦克成功被打捞到我方阵地,大家欣喜若狂欢呼时,在苗岩峰的家乡,韩玉娟顺利生下了他们的第二个孩子——苗军。
十
党的第九次代表大会上,来自珍宝岛的战斗英雄们成了会场内外关注的焦点,人们在中国军事博物馆门前排着长队,参观那辆从乌苏里江中打捞出来的T62 坦克,在此之前,我军的科研人员已经对它进行了解剖分析。
然而,英雄的队伍里却没有苗岩峰。
时光倒流,苏制T62 被胜利打捞出来。停放在中国军事博物馆的大门前,坦克旁边站着的,是那些追随着它一同从珍宝岛返回北京的科研工作者们。
“安民,传动部分的图纸画好了没有?”说话的正是苗岩峰,几年下乡的磨炼非但没有损坏他身上的英气,相反,却给那股子刚强更增添了厚重的坚毅和沉稳。
“画好了。”李安民把图纸递过去,“说实话,把这家伙一分解,才明白过去那些宣传是唬人的。”
苗岩峰低头仔细研究图纸,不解地问:“这话怎么讲?”
“拆开了一看,没一样东西是最先进的,有的东西还不如我们的呢。”
“我看这恰恰是人家的高明之处。把车分解完之后,大家好好研讨一下。你带两个人把座舱里的仪器都拆下来,拿到实验室去测量,所有精度都要测到小数点后面6 位。”
“要那么精确干吗?你也不看看老毛子这些东西,粗粗拉拉的。”说话总是像炮筒子一样的李安民,无论是科研试验,还是沸盈翻天的浩劫年代,都没有能够改变他的性格。诚然,这个致命的弱点使他决无希望成为一个卓越的科研工作者,但也正是这种富有冒险的大胆精神,驱动着研究工作在实践中取得了不断的进展。
“怎么,不听我这个农民的指挥?”苗岩峰故意板起了脸。
李安民慌忙叫屈:“哎哟,苗工,我要是有半点这个想法,天打五雷轰。”
“好了,赶快干活儿吧。我再看看火炮。”
为了能够早日对ThZ 坦克做出准确客观的分析,苗岩峰等人挑灯夜战,加紧研究分解图。这时当年与坦克试验组一同工作过的炊事班长钱师傅提着饭桶走进来,说:“大家欧会儿,吃夜宵了。”
苗岩峰边吃着夜宵边和钱师傅叙旧。
“老班长,你还好吧?”
“好,就是这身子骨不中用。苗工,你走的这些年,所里的工程师呀,技术员呀,没被赶走的,整天也是搞大批判,后面那块坦克实验场,快变成农场了,种点玉米白菜什么的,大家都忙着填饱肚子……”
“这么下去总不是个事儿。”
钱师傅突然压低了嗓音:“你说话当心点,姓郭的那小子来了。”
“钱老头,你以后送饭离坦克远点,这都是机密,有点保密观念行不行?”郭红义走过来脚还没有站稳,就开始挑毛捡刺。
钱师傅边收拾炊事家什边说:“啥机密我也看不懂。”
“你嘴还挺硬……哎,这不是苗岩峰吗?”郭红义一副惊讶的表情。
苗岩峰淡淡回答:“是我。”
“苗岩峰,这次让你接触机密材料,可是组织上对你的信任,你可是要和杜延信他们划清界限……”
“杜院长不早就让你们赶到‘五七干校’去了吗?”钱师傅重重地把舀勺咣当一声丢进空空的桶里,冷冷地插了一句。
“你别在这儿瞎搀和!这儿没你说话的份儿,赶快收碗去。”郭红义恼羞成怒地发号施令。
这个老东西,当年在试验组总是舍不得让老子吃饱饭,害得老子跑到伙房偷干粮,还妈的偏巧被苗岩峰这个苏修分子抓到,丢脸丢到了家!要不是你贫下中农根子硬,老子早就一脚把你也踢出去了!郭红义恨恨地咬牙想着。再看苗岩峰,似乎他的存在就是对自己当年丑事的嘲笑。笑?!老子非把你这个白专典型压得翻不过身来。
“苗岩峰,我的意思你该懂吧,你在思想上要和杜延信划清界限,千万不要再走资本主义的老路。”
“老班长,我来帮你收碗。”苗岩峰没有理睬疯狗般张狂的郭红义,站起身来去收拾大家的碗筷。
“嘿,你这是什么态度?保密员小姜在吗?”郭红义气得七窍生烟,“你给我把所有图纸、文件保管好,防止有阶级敌人打进我们内部,阶级斗争的弦可不能放松……”
“大家干活儿!”李安民突然一声吆喝,大家纷纷返回岗位忙碌起来,将郭红义晾在了一边。
然而多灾多难的岁月里,欢乐总是太过短暂,不幸的消息接踵传来。苗岩峰在首都图书馆查阅资料的时候,看到了报纸上刊登着这样一条讣告:“原装甲兵副司令祝洪山于6 月3 日病逝……”
那个矮墩壮实的老人,那个豪气冲天的祝洪山,那个给了苗岩峰坦克之梦无数次希望的司令员,终究没能抵挡住这场杀伤力巨大的浩劫,带着满腔的不甘和冤屈离开了人世。上穷碧落下黄泉,阴阳断隔,苗岩峰久久地战栗着,为这混淆黑白的错误历程,为蒙受屈辱的将领,也为自己悲愤。当他的震惊和波动还未消逝,魏可凡又将一个沉重的打击带给了苗岩峰:上边请他马上离开研究所。
“为什么?对T62 坦克的研究刚刚开了个头,听说马上要搞‘坦克大跃进’,我请求组织上给我一个为国产坦克出力的机会。”苗岩峰还天真地奢望着,却忘记了他现在依然是被流放的罪民。
“实话说了吧,你回来的日子不长,告状信倒是不少。”魏可凡解释着。
“告我什么?我是什么人,我自己比谁都清楚。”怒火在苗岩峰的眼中闪动着。这是个什么世道!他有点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
“你用不着发火,现在时兴写匿名信,8 分钱邮票,让你倒霉半辈子。现在不光是告你,还扯到了我,说我包庇重用苏修特务,如果再顶着,只怕是我这芝麻官也保不住了。”魏可凡开门见山,和盘托出。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没有退路了。动荡而敏感的时期,魏可凡将自保放到了一切的首位。
“我明白了。”苗岩峰点头道。
“岩峰,对不起,我实在是迫不得已。”
“我不会就这么走的。”苗岩峰的话让魏可凡吃了一惊。看着倔强的老朋友,他嗅到了政治风潮里散发出来的不祥气息。
正如魏可凡所料,命运那只翻云覆雨之手再次给了苗岩峰一记残酷的耳光。
事情发生的那天,苗岩峰正在专心致志地为大家分析讲解他对T62 坦克的研究结果。
“分解完这辆T62 坦克之后,有的同志觉得没有发现更多的高精尖的东西。但是,我不这么认为。是的,IB2 坦克就每个部件来看可能是中等水平,但是把它们组合在一起就能够达到优等的水平,我认为这不仅仅是出于降低整车成本的考虑,这是很发人深思的,我认为,它给我们的启发是多方面的,这辆坦克的设计思想很值得我们参考……”
“不许苗岩峰美化苏修!”郭红义猛的大喊起口号。
“我在这儿讲的是技术,不是讲政治课!”
“你别用技术来掩盖你的政治目的!”郭红义亢奋地一跃登上坦克:“革命的战友们,苗岩峰是苏修培养的白专典型,他还有里通苏修的重大嫌疑,我们搞坦克大会战,就是要有抓革命促生产的精神,大干快上,决不能让苗岩峰的谬论给我们捣乱……”
听到底下一片混乱的嘈杂声,看到场面因他的讲话而变得激烈混乱,郭红义又一次感觉到了狂热强大的自满。当浩劫成为许多人的地狱时,也有诸如郭红义这样的人仿佛找到了生活的天堂。打砸抢掠,被疯狂充斥的演说,铺天盖地的大字报,郭红义在这个迷失方向的天地里如鱼得水。
他还要继续煽动下去的时候,魏可凡突然站起来宣布:“同志们,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现在散会。”
眼看着